通房宠婢(29)
她恨就是恨这样。
在侯府她便是成了通房又怎样?
混成妾又这样?
自己的命随时都掐在别人的手中,他随口的一句,就能断送终生。
不过是个金钱可拟的玩意儿。
倒不如放她出去,即便外面的世界是刀山火海又怎样?
即便她艰难求生又怎样?
那都是自己闯出来的造化。
她不悔。
“奴婢虽浅薄鄙陋,但也听过侯爷威名远播,自是知道您品行高洁、怀瑾握瑜,这些日子伺候侯爷,也从未见爷为难过下人,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她见他冷淡的嘴角挑出一丝浅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只是奴婢生性胆小,不如侯爷胸可纳百川,明知侯爷是为了打趣奴婢,却还是吓如小鼠一般...万望侯爷以后再不要拿这样的话来取笑奴婢了。”
见她这般惊骇不已却强行定神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讨好自己,他竟有些想笑。
便是自己真有将她送人的心思,她这一番捧人下来,也未必真的要把她送出去。
况且,若把她送出去,他还真有些不舍。
他打量眼前这张脸暗道,实在是很合自己的眼。
忽而他想起十八岁那年偶读那句“良人红颜劫,千载谁记?花开花谢同,人生在世稠。”那时还觉是矫情瞧不上去,只酒酿饭袋才会被酒色所折。
便是此刻,他仍觉美色不过佐辅,只堪入眼,何能入心?
或不见,汨江畔痛失所爱,他竟撇下万千富贵,同那一身傲骨共坠漩涡...
“真想赎身出府?”他仍那幅冷面,只让人难断喜悲。
桑无忧自知这个时候是不能说的,即使说出来也十有八九不会成功,可她知道这或许是自己为自己争取的唯一的机会。
“是。”
她说的坚定倔强,秋子中泛着类似久溺深水忽见浮木的微光,点点兮兮霎是好看。
“爷若不放...”他猛然向前,几乎与她额头相触,“你待如何?”
男人炙热的气息与呼吸让她猛然后缩,可偏他尚且掐着自己的下颌,一切不过徒劳。
无数的话语在她脑海中掠过,无数的愤怒与愤懑似乎要冲击而出!
可最后,她却什么都没说。
他只见那秋子如空,猛然炸出无数的烟火璀璨夺人,一时令他目眩坠了进去,稍许,却最后重归宁寂。
“桑无忧,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她懵懵懂懂的眸子沾着水意,纯如稚童。
下一瞬,他却放开了自己,长身玉立,不容置疑。
“爷还没到强迫女人跟着的地步,你既不愿,本侯也不必强留。”
桑无忧宛如得到天赦,大颗大颗的泪滴涌出,一时之间那些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只感恩地朝他一点再点头。
“不过,如今尚且不是时候。”
“...敢问侯爷,何时才是?”
沈卿司如山,睥睨着跪倒在自己脚下,小小的她,洒下金口玉言,“七日。”
七日。
不过七日。
“你若七日后仍坚持出府,爷必不阻你。”
他那一直悬浮的心,终于落了地。
便是对眼前过去畏惧过、厌恶过的这人,也生出些真情实感的感激来。
“奴婢先在这儿祝侯爷,美妾在怀,前程似锦,万寿无疆。”
说完,额角那细密的汗才迟缓的生些出来,踩着棉花似的脚步虚浮,出了书房。
便也瞧不见身后那人,手中紧握着那盏冷冷剔透的玉灯如臂,正细细把玩。
第二十三章 你穿这样多,不热吗?
未几,天边晚霞漫透十里长街,是宫中绣娘都绘不出锦绣画卷。
桑无忧捉裙巧步,行走间步步生莲,冬日也似有花儿盛放。
见山院阶下,站了几排院子的小厮丫头婆子们,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桑无忧不过一句,众人便已安静了下来。她一一分派了活计,又交代了些沈卿司往来的好恶,甚至一个个地提点了众人的长处与错漏。
“见山院最重要的有三,一是书房,万望都谨慎着伺候,机要之地不该上前听的一字都不能听。二是厨房,膳房我且管不着,可见山院的小厨房的,都警醒着点儿,入爷口的东西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差池。三是卧房,让爷舒适那是自然,还要看顾起居洁净,既是无尘无土,也要无心无意,侯府可藏不得别人的眼线碎语。倘犯一条,必不轻饶!都听明白了?”
众人听之无不点头称是。
桑无忧说话向来只说三分,只今日她便都挑明了说。虽是这般,却也是先褒后贬,让那些人也听得不那么难受些。
一行人虽不知何如,却也知道她这般都是为了自己好,大多都老实的听着,只有几个不老实心气儿高的,站在人群里,拿寒酸的眼神乜她。
桑无忧自然都看在眼里,也不在乎。
原本她做做这些也只是希望这些仍在油锅里打滚儿的,以后能过的好些罢了。
几近到了夕饭时候,她才交代了算个大完。
“今日便说的这些,你们且都记住。瞧着时辰到了,都去忙活起来吧。”
众人散去,她也回了西厢,从官匹箱子里拿出库房钥匙、账册以及一只装银钱的檀木匣一一清点,打量着若是七日后她出了府去,若是需要她推介交接人,院里哪个能做个大丫鬟,想来想去,红袖实在干活儿认真,是个可托付的。
倘若她离去前有人问之,她也不至于一时懵了头去。
入夜,桑无忧照旧伺候沈卿司浴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