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枭图(79)
今天热菜热饭,肖鹤舫很给面子,吃了满满一碗。赵伏波用公筷细致挑去鱼刺,盛了小碗递给肖鹤舫,谦逊温和,苏善琦看得心头一热,低头扒饭。
吃完后,苏善琦起身收拾碗筷,刚用洗洁精抹了一个碗,就被喊回客厅,肖鹤舫眉眼弯弯,把她拉来身边坐下,话却是说给赵伏波听的:“都三十左右的人了,还一点不懂交际,整天围着工作打转,怎么,准备嫁给工作了?”
苏善琦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明白老师要干啥了。
她苏大监制参与的专辑唱片,得奖率超一线,底气足,脾气狂,在制作人之中是绝对的权威,摧残艺人无数,人送美誉“苏阎王”。但力也有反作用,她榨得员工哭爹喊娘,自己更是殚精竭虑,奔着身葬五丈原去了。
肖鹤舫没有子女,学生就是她的孩子,苏善琦没有说得上话的友人,闷得狠了,难免在老师跟前发发“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牢骚,说说自己的“非人”待遇,满足一下自负心。
纯属拿乔。
但肖鹤舫就当了真,上次去找赵伏波要假,赵伏波的答复是“老师做主,我绝无二话”,反而是她抗命推了长假。
苏善琦心叫不好,要拦,肖鹤舫一句话给她堵回去了:“你就是挨了打也不知道还手的。伏波这孩子我知道,不是不讲理的人,老师也不是为你说情,只是你这么不爱惜身体,日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到这份儿上,苏善琦也不好意思说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赵伏波八方不动听着,她坐立不安,一颗心砰砰砰差点撞开肋骨,心里狂骂自己真他妈作啊,当婊/子立牌坊,听老师还轻声细语夸她勤劳如蜜蜂,更羞愤欲死,恨不得把自己头皮给扯秃了。
赵伏波表现出一万分的惭愧:“小芳老师不必再说了,这是我的疏忽。您开假,我这就去和人事部打招呼,多久都批。”
肖鹤舫含笑,拍了拍苏善琦的背,大概意思是:你看呢?
苏善琦心虚得快要把自己埋起来了:“……谢谢,谢谢赵董。”
赵伏波笑:“不敢,小苏老师要多注意身体。”
苏善琦抱住头,恨不得把自己塞回娘胎。
没聊几句,赵伏波就因事务繁忙告辞了。苏善琦送她到玄关,从鞋柜里找出德比样式的皮鞋,赵伏波身量高,从不穿高跟,弯腰穿鞋时,挺括的裤子提起,露出脚腕那一小抹黑色正装袜子。
大概是处理完公事就急忙赶来了,只脱了西装,贴身的衣物都没换,袜口没入裤腿,严密包裹住每一寸皮肤,透着浓浓的禁欲气。
苏善琦目不转睛盯着那一寸脚踝,忽然想起那次受邀去大厦独奏《为我向夜》,她光脚踩在天穹银光下,肌骨线条流畅。
穿鞋这类小事一般是叫保镖代劳,苏善琦刚要蹲下搭把手,被挡开了。
赵伏波单手整理了一下领口,似是忘了与肖鹤舫保证过的假期,微微低了头,声线喑哑:“新的一年也无休么?”
苏善琦下意识立正:“是!”
“乖孩子。”
心跳加速飙至120迈,苏善琦给刺激坏了。
直到送走赵伏波,她还有点没缓过来,把搞清“黑漆文件”的事也抛到九霄云外。
风风雨雨到四月末,警报解除,姜逐终于得以回一趟家。
不过朱定锦倒是先来御苑探视了,帮忙收拾日常用品,姜逐从背后抱着她,头搁在她颈窝里,看她把他冬季换下来的棉袜子卷成一个个毛团。
朱定锦小声问:“还住得惯么?”
姜逐没动:“家好。”
朱定锦也不回头,就伸手往后摸他脸:“瘦了。”
入夏的天,风也是不均的,窗口一阵热气一阵凉风地吹进来,消减不了臂弯的灼热。
朱定锦热得推他:“跟你说事情,大管是不是找你谈话了。”
姜逐稍微放松手臂:“嗯,不过我没给答复。”
走与留,是个难题——其他人都走光了,总不好把褚沙白一人扔在御苑。这人心思重,一个人住这么大个房子,晚上容易胡思乱想。
他还怕鬼。
晚饭时,朱定锦提出可以留驻,褚沙白却一口拒了,作势要弹朱定锦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肯定合计着晚上吓我,跟你坦诚相待,哥哥不虚。”
他这番话,不管是不是强撑,听起来都十分有骨……
——骨气个屁!据阿黄后期爆料,这货就没一个人呆着超过五小时,闲下来就跑隔壁麦芒团蹭饭打桌球,球技太差经常被干/翻,赶下桌也不走,盘核桃一样盘着俩桌球,漆皮都给人家盘秃噜了!
麦芒队长科小丰嫌弃得不行,逮着朱定锦就投诉:“跟你们姜队说一声,把人弄走。”
昨夜折腾晚了,朱定锦困得把头搁在玻璃窗上,半闭着眼:“科队,饶了我吧,我这没权没势的,不敢对褚哥指手画脚。”
她们两个正坐在HJ大楼十一层的窗台上,背后是一整面钢化玻璃,下方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东楼大厦电力老化,翻新重修,录音棚迁到今年新盖成的5A级HJ写字楼。
上面的命令是要守望新团斩获三个及以上奖项,苏善琦年内出品的新曲《周郎知我》派上了用场。做成两套版本,其中复调混响版需要科小丰过来吼两句秦腔助阵。
姜逐和褚沙白还待在录音棚,苏监制手下员工提了一袋饮料上来,见到窗台边俩姑娘,从冒白汽的塑料袋里拿了两瓶汽水,献殷勤地递过去。
科小丰单手撬瓶盖,灌了一口,见朱定锦在打盹,拎起表面结了白霜的汽水瓶往她脸上一冰,成功把人冻醒了。
人醒了也不生气,科小丰暗忖,大约是与姜逐在一块久了,比较超脱。
守望新团也一直是这个调调,自开工以来,很敬业,状态也不错,怀钧集团挑明了要强推,但就是看不出他们的野心。
姜逐不用说,一股清流,而褚沙白不知是不是死了队友,有点看破生死,守望新团从开组起,就疲于争抢。
五月他们接了一个舞台编排节目,别家艺人抢流量抢镜头抢到头破血流,姜逐和褚沙白资源好,后台也硬,原定C位出演,一个集资还没凑齐的小公司艺人走投无路,找到他们,想要一次翻身机会,这两人想了想,把C位让去了。
一座庙。
里面两个佛。
粉丝气得脑壳疼。
第58章 我佛
旧五人团与新双人团都叫“守望”,有点歧义,老粉新粉不好区分,不过爆出C位的事后,称呼已不是问题。
官方外号,佛团。
那个争取C位的小艺人来自速晟,是万臻名下玩票性质的二级公司,刚刚出道,没有专辑也没开演唱会,气场本来就弱,势头易泄,根本压不住舞台。
姜褚二人名气大,粉丝基本是奔着他们来的,见正主在两边,都往舞台边缘应援。姜逐与褚沙白一左一右,于是舞台效果也极具戏剧化,两头重中间轻。后期采访时,嘉宾都开玩笑:“佛团挑扁担呢。”
退场后,管彬杰的那一点恨铁不成钢也化作语重心长:“别瞎让,你们接这个就是来压场的,别的咖位镇不住。”
本以为事情转眼就过去,没想到梅开二度。
一个直拍视频将天炒翻了。
节目演出中的舞蹈都是新编,有一段顶胯作为高潮压轴,这种动作因人而异,很难把控,做不好就是妥妥的下流。
直播画面在这一段切的是C位。
速晟艺人在紧张之下太用力,完全没把美感做出来,有种僵硬的哽喉感,好在没几秒又切了远景,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粉丝才不管什么机位不机位、构图不构图,自家的永远在机位中央,节目结束后立即有现场粉丝“普度众生”,发了姜逐的直拍。
视频像素不高,带了模糊的光晕,画面上的人影有些随性,动作幅度不大,轻轻巧巧,不受地心引力般坦然,沉醉的垂眼间,仿佛被透明的暴雨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