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见，在他身后，侧坐在榻的女王将左手放在胸口，低垂的发丝遮挡了她的神色，但纯白衣裙上一圈圈漾开的泪渍泄露了真实。
“陛下，大人们已经陆续到前殿了，关于虫族的挑衅——”有女官来报。
“知道了，”女王没有抬头，仅从语气听不出半点软弱，等她抬起眼来的时候，已然眸光清明，神色之中竟无半点小女儿情态，一振衣袖，“走。”
直到这时候，凌湮才愈发觉得眼前的女王是另一个人。
她太感情用事，每次穿越都想要找回纪燃，也没想过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想平平安安地和他携手到白头，只不过……事与愿违而已。
而眼前的女王，很明显，比她要坚强独立得多。
女王起身，朝服逶迤，行至寝殿门口的时候，画面终于开始切转。
凌湮想，再来……是纪燃凯旋，大婚了吗？
可是，没有。
那些飞速切过的画面里，有无数无声的硝烟，狼藉的战场，受伤的士兵还有烽火中流离失所的平民……也有夙夜难寐，薄裳站在露台上吹着冷风的女王，长发飞舞，混乱地贴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她也无暇拿开。
天空阴暗，不见星辰。
也不见那个人。
待画面终于戛然而止，恢复常速，凌湮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大殿之中。
这里在凌湮的印象里，曾是P星议长府邸的宴会大厅，而此刻俨然是议政场所，人类、兽人的官员列居其下，还有许多武将则是以电子通讯屏的方式，实时在线。
中央位置的女王没有穿朝服，而是穿着蓝白色是机甲作战服，脸色肃穆，眉头紧锁。
殿外，云层低压，空中密密麻麻的都是已经起航的飞船。
“陛下！虫族军队的数量太庞大了，我们不可能赢。”通讯频道里一个兽族军官满面焦急，“再拖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还是撤退吧，陛下！”
女王的目光望向大殿之外，“退？偌大银河系尚无容身之所，能往哪里退？”
“凌！”一声熟悉的急呵。
凌湮转头看去，只见身穿白色作战服的年轻男人从殿外匆匆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地上前就拉女王的手臂。
在场众人皆惊，有人劝阻，有人制止，可那男人金瞳一竖，“有本事你们把她带走啊！”
是白飒。
他力排众议，直接上手把女王拉出了大殿，抬头看向乌云压顶般的飞船们，“你睁开眼看看，你拼尽生命要守卫的百姓们，早就树倒猢狲散，各寻出路了！你还守着这个银河系，这个帝国，又有什么意义？！”
女王甩开他的钳制，重整仪容，“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谁给你的责任？”白飒冷笑，“纪燃那个懦夫吗？这责任他不敢担，就让你担，这王座他不敢坐，就推给你。事到如今，大敌当前，他在哪里？别他|娘跟我说什么失联，哪有那么多失联！还未可知，是否早已与虫族勾搭成奸了！”
女王劈手，直接攻向他。
白飒身手敏捷，要躲是能躲开的，但他没有，生生吃了女王一击，然后单手撑地重新站起身，摇摇晃晃却还是坚持说：“你可以不爱听我说的，但你必须听我的，立刻撤退，否则你才是真的对不起之前战死沙场也要保帝国安宁的将士们！”
就在这时，高空中忽然传来一声轰鸣。
“糟了！虫族攻过来了！”
“走！白飒厉喝。
女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白飒从后偷袭，直接击晕了。 “带女王上飞船，立刻！”
“那你呢？白将军。”
“我断后。”
“好！”
凌湮的视野跟着女王前行。
从王城到星港，一路残败，人去楼空，不见半点P星的昔日繁华。
身后炮火连天，星舰在夹击之中，载着尚未苏醒的女王仓促起飞——
待女王再醒时，星舰早已驶离P星星港，行进在茫茫星河之中。
“浑蛋！”女王切齿，翻坐起身，抓起光武，“白飒在哪？”
“白将军他……”女官忐忑。
女王怒目，“他在哪？”
“他为了断后，留在P星，现在……失联了。”
女王手中的光武豁然掉地，为了掩饰失态，她撩过凌乱的长发，拎起挂在一边的军服套上，边系扣子边往指挥室走，“通知全军所有将领立刻上线，还有，让冈瑟博士也到场。”
“是，陛下。”
凌湮跟在女王身后，直行到无人处，女王才突然停下脚步，背靠在墙壁，仰头看向天花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她眼眶里打转的泪。
在那些闪回的画面里，凌湮看见过自女王在千年后苏醒，白飒一直与她并肩作战，他从未将爱字诉诸于口，但为女王所付出的并不比任何人少。
只一分钟，一分钟后女王就擦干了眼泪，快步走进指挥室。
四面的墙上都挂着通讯屏，大部分将领都身处星舰指挥室，甚至仍旧是战斗中，而正中央，本该分别属于纪燃和白飒的两块屏幕，如今都黑着，没有讯号。
女王的视线在黑屏上略一停顿，扫过四周，看得出大家的处境都不容乐观。
“听我说，各位，”女王声音冷静，一点也不像身处在逃亡之中，“此前，冈瑟博士也曾向各位预言过，位于γ 909星域附近的黑洞近年一直处于活跃期，它的对面究竟是什么未可知。事如今，虫族入侵、黑洞活跃，我们别无他选，只能放手一搏。”
其中一块通讯屏上，天才兽人科学家冈瑟点头，“至少有77%以上概率，黑洞会衔接到另一个时空，至于是哪里、什么样，尚未可知。但比起与银河系同归黑暗，总还算是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