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荆棘安保公司还在，有些破烂的小楼中那扇有些破烂的门。

前台处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厚厚的报纸挡住了她的脸，推门声与脚步声让她猛然抬头。

“您、您好，这里是黑荆棘安保公司，请问又什么委托吗？”她眨了眨眼睛，才从睡梦中完全清醒。

她总觉得这位委托人有些眼熟。

梅丽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两秒，她记得她见过这位女士，在克莱恩的葬礼上。

她抿唇，低声道：“我来找一个人。”

“……谁？”罗珊显得茫然，和当年相比，她除了更为成熟一些，似乎也没有其他变化。

“他叫克莱恩。”

“克莱恩·莫雷蒂。”

罗珊愣住了。

肉眼可见的，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想要拿起笔的那只手拿了两遍才握住。她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委托人，摇了摇头。

“抱歉，这里没有人叫做…克莱恩·莫雷蒂。”

梅丽莎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许久，久到罗珊以为她会离开了，她才又一次开口。

“我是克莱恩的家属。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年是怎么回事。他…是因为什么而死。”

声音多了几分强硬。

克莱恩。罗珊觉得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听过这个近乎变得陌生的名字，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偏偏却像是隔着层雾，朦朦胧胧的。

就连当初编的理由都记不清了。

是了，克莱恩应当是有个妹妹的，他对她说过，在开玩笑的时候。

她艰难地开口：“当初…应该是把理由告知家属了的。”

“不，”梅丽莎打断了她的话，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已经是序列9的通识者了。”

“他瞒了我们很多，瞒了我们很多年。可是我想要知道……知道他真正的死因。”

“是因为非凡世界，对吗？”

梅丽莎太敏锐了，敏锐到轻而易举就能从一点点线索中推断出全部。

这一次轮到罗珊沉默了。

“……好。”罗珊闭了闭眼，将上涌的悲哀情绪努力压下，嗓音有些沙哑。这或许不符合规矩，但每当看见梅丽莎的眼睛，就会想到曾经的自己。

【九】

罗珊依旧没有结婚，即使是当初多次向克莱恩开玩笑抱怨自己太忙。深知非凡世界危险的她并不希望再让过多的普通人牵扯进来。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她终于仔仔细细观察了面前苍白着脸的女子，她看上去比自己小几岁。她能从她身上看到几分克莱恩的痕迹。

那一次的事情她知道的也不全面，队长死去了，克莱恩也死去了，还有一位看守查尼斯门的值夜者。唯一幸存的伦纳德晋升了红手套，同样离开很久了。

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梅丽莎。

刚刚加入而有些青涩的克莱恩、常常在大厅同她开玩笑的那个褐发青年、一次次惊心动魄的非凡事件、老尼尔的死去……还有最后因阻止邪神而死去的克莱恩·莫雷蒂。

最好的哥哥；

最好的弟弟；

最好的同事。

“我们是守护者，也是一群时刻对抗着危险和疯狂的可怜虫。”

罗珊闭上眼，大厅内明亮的灯光让她有些恍惚，好似又一次看见了刚刚进入的克莱恩，正摘下礼帽向她笑着挥手。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但最后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安慰面前的女子：“克莱恩是位英雄，他拯救了延根。”

梅丽莎蹲在地上，将脸深深的埋入手掌。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向下滑落，肩膀颤抖着。她从来没有听克莱恩说过这些，每天他回家的时候都只会对他们露出温和又安心的笑容。

“笨蛋哥哥……”

她用哽咽而颤抖的声音说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平缓自己的情绪。

她擦干眼泪，向罗珊鞠了个躬，干涩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她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罗珊目送着她的离开，同样缓缓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十】

延根的风已经有些凉了，吹得梅丽莎眼睛发疼。她沿着曾经回家的路慢慢走着，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一次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墓园。

她来到克莱恩的墓碑前。那里并没有杂草，似乎已经被清理过了，淡黄色的塞维亚菊轻轻的摇曳，想要带走所有的忧伤。

梅丽莎，擦干眼泪，千万不要为我难过。

………

有人敲响了黑荆棘安保公司的门。

罗珊已经平复了情绪，她揉了揉太阳穴：“请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皮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响起。罗珊抬起头，看见一位有着灰蓝色深邃眼眸的中年绅士走了进来。

她看着这位绅士的眼睛，没来由的，想到了邓恩队长。

“您好，小姐。我想问一下刚刚是否有一位莫雷蒂家的女士过来？”中年绅士弯弯眸，很礼貌的询问。

“您是……？”罗珊眼中有着疑惑。

克莱恩笑了笑道：“我是伦纳德的朋友，道恩·唐泰斯，来自贝克兰德。”

“他一直在帮克莱恩·莫雷蒂先生照顾莫雷蒂一家。”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磁性，很有信服力。至于他询问梅丽莎的具体原因？他相信罗珊有足够的自我脑部能力，这就是愚者的自我修养。

罗珊好像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她刚刚确实来过，已经离开了。”

注意到罗珊通红的眼睛，克莱恩不动声色的翘了翘嘴角，却又在下一刻在内心发出一声叹息。他自然是猜到罗珊把一切都告诉了梅丽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