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沼(74)CP
程宜迟当即要收走,程缓不肯。
“为什么?”程缓夺回来。
程宜迟解释道:“哎呀,之后再另送你一只,这个唇膏是有颜色的。”
“红色?”
“嗯。”
程缓返回到卫生间,擦去镜面上的水汽,注视了一会镜子里的自己,又失落地垂下眼眸——他实在看不出来,自己哪里有变化。
他的眼里,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过“红色”这一概念。
程缓清楚他的眼睛有问题,根本识别不出红色这份色彩。
他是红色色盲。
他问过程宜迟,“红”究竟是种怎样的视觉体验,怎样的感受?
“很夺人眼球,能够在乌泱泱的人海中一眼注意到。招摇、奔放又不失迷人。”
程缓听到程宜迟的回答后沉默了很久,程宜迟当时以为他是在伤心,上前安慰他说,没关系的,红色太亮眼,他不喜欢,盯久了伤眼睛。
程缓没吭声,就像现在,他静默端详镜子里跟平时模样无二的自己,思绪万千,但只藏在内心深处。
良久,他终于舍得开口:“还你。”
程宜迟看了眼塞进手心的唇膏,又嘱咐程缓:“擦掉吧,待会被老顾看见可不妙了。还以为我在对你做什么捉弄你呢。”
程缓轻哼一声,算作知道了,径直回到房间关紧门。
程宜迟也没再多管,洗完澡把唇膏丢进空垃圾桶。
睡前,程宜迟盯着自己的手掌发了会呆,这只刚跟程缓有过接触的手,现在再来感受,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程宜迟紧握的手又无奈松开了。
今天大半段时间都是在路途中度过的,身心都疲惫不堪,才躺在床上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夜半,程宜迟未上锁的房门被人从外打开了。
一道修长的黑影出现在程宜迟床边,遮挡住了窗外倾泻而入的月光。
黑影定定地站了片刻,他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确定上面沾有膏体,然后弯腰,食指略有些颤抖地贴上了程宜迟闭合的唇瓣。
手指小心翼翼地紧贴唇瓣原地打旋,感受从指尖渡过来的阵阵温热与柔软。
程宜迟唇间沾染了一抹嫣红。
但可惜始作俑者看不见。
但程缓觉得自己是看见了的。
如程宜迟所言,红色真的,很迷人,很诱人。
只不过他的红非彼红。
程宜迟早上醒来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一片寂静。
老顾去店里忙活了,程缓出门上学。
程宜迟不紧不慢收拾好自己,照着镜子觉得自己嘴巴有些许红润,他用手背蹭了蹭,却忘记手还是湿的,情况显而易见,他蹭了好久什么都没有蹭下来,就算有颜色,也被水晕开看不见了。
程宜迟没放在心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只觉空闲,便跑到老顾店里帮帮他。没曾想快到店门口的时候碰见了老顾。
老顾鼻梁上架着副装模作样的墨镜,摞起中山装的袖子,脚唰得蹬出去踩到半米远处的一张钞票上,假装赶路,便往前走边弯下腰将鞋底下的玩意收入囊中。
动作一气呵成,美中不足的是被程宜迟看见了。
好吧,其实不止程宜迟看见了,一个正迎面走来的男生也看见了。
男生估摸跟程宜迟差不多年纪,焦糖色的发色,他手捏着杯热美式,满脸不可置信,目光跟程宜迟交汇的瞬间,他尴尬地笑了笑,加快脚步离开了。
他的尴尬不仅是目睹了老顾捡钱的一幕,更是撞破了老顾装瞎的幌子。
因为老顾开的店名为——瞎子算命。
“……”
程宜迟这次在外头街道上晃悠了两圈,不尴尬了,才肯走进老顾店里。
他跟老顾没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当然,程缓也是。
因为他们都是老顾捡来的。
一个夏天捡来的,一个冬天,老顾曾戏称他俩为冬虫夏草。
然而老顾没把他俩当儿子在养。
他起初是说要培养两个传承他算命技法的徒弟,可惜程缓眼睛不好,程宜迟虽然有着双异于常人、能够窥见凡人见不到的东西的双眼,底子也非常好,但身子弱,容易被不好的东西影响,小时候撞鬼发烧简直是家常事,现在长大成年了,又坚持锻炼,把身体素质提上去,才免去了些讨人厌的麻烦。
最最重要的是,程宜迟目前正在准备入党,封建迷信万万搞不得。
故此老顾的徒弟计划就此耽搁了,他迷迷糊糊的,骂骂咧咧的,便把两人养到如今那么大。
老顾人迷信,干的活也都不太阳间,但本事的确是有的。
程宜迟清晰记的在自己八九岁那一年,他们家里来了个老爷子拜托老顾给他孙子去去邪祟,说是在深林被鬼打墙一夜差点出不来,回来后的孙子神智也迷迷瞪瞪的,指定是给丢了一魂魄落在外头飘荡没回家。
老顾自然点头说好,有模有样念咒施法,最后居然还真成功了。
男孩的眼睛比来时明亮澄澈不少,但估计本性不爱说话,老爷子在屋内一个劲给老顾道谢,他却一个人跑到门外仰望天空保持沉默。
像是在漫无边际的蓝天中找寻什么。
几年后程宜迟无意再跟老顾提及这个,老顾抽了口旱烟,稍许感慨。
“也不是我厉害,是施法那位大人就没害人的打算。”
“他不过施了些简单的小法术,封存了那小孩的部分记忆而已。”
程宜迟担忧道:“你给解开了……他不会来找你算账么?”
老顾被烟辣得呛了两声:“咳咳,应该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