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沼(84)CP
睡前,程宜迟翻了一会从老顾那儿顺来的书,他觉得里面讲的小故事挺好玩的,像降妖除魔的日志,他也不知事情真假,就当作小说一样在看,看多了,竟也被他摸索出一点玄乎的门道。
程宜迟在“算命之法”那页折了个角,心想明天给自己算一卦试试水,他挺好奇自己这辈子是个什么样子情况的,他中考那次紧张的要死,害怕考砸了,求着老顾帮他算算结果如何,老顾抠的要命,说给钱才能算,程宜迟那时也是真心切,拿着攒下的五百块钱给老顾,老顾收下了,来了句天命不可违,你就算清楚结果也无能为力,还不如专注当下脚踏实地,走好每一步该走的、可以走的路。
程宜迟翻了个白眼,只心疼花出去连个响都没听着的五百块钱。这句话听起来像安抚人的鸡汤,但事实上,确实是鸡汤——某期普法栏目剧里打击封建迷信的台词。
……
见时间不早,程宜迟熄灯准备休息了。
偏偏快入睡的时候,脑中又闪过了程缓那份奇怪的眼神——失望不甘,像是精心布置好的陷进却没等来梦寐以求的猎物……
窗户没关紧,房间里卷进来一股咸腥味的风。
程宜迟躺在床上静静呼吸,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怀疑程缓根本没在心虚,他是在期待。
期待程宜迟抓住唇膏这个漏洞继续问下去。然后程缓就能有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说出他的真正想说的话。
或许美丽,或许惊悚。
至于究竟为哪一种,程宜迟已经无从可知了。
程宜迟睁开眼,一个激灵坐起来,彻底睡不着了。
他想跑到程缓那儿如实告诉程缓,说自己看见了那只唇膏,他为什么丢掉又捡回来?但程宜迟忍住了,他感觉自己大半夜这么干像有病似的。
程宜迟打开床头灯,有些无聊,拿过倒扣的破烂书继续看了下去。
书有些年代了,一页一页翻过去,能闻见岁月泛黄的潮湿气味。
程宜迟翻了一会,越看越感觉不对劲。
不是书中的内容不对劲,是书本的那股气味在变得怪诞。
潮湿味,似乎有在变得越发浓烈,气味,也在一点点“丰富”。
鱼睁着突出眼珠岸边垂死散发的腥臭味,水池边泥土湿润的土壤气味……
不,不是书中的味道。
“程宜迟。”
程宜迟一颗心霎时间吊到嗓子眼。
程宜迟合上书,看见自己书桌前浮出一个湿漉漉的长发女人。
熟悉的校服下,连难闻的气味都变得熟悉不少。
他嗓音发虚:“……齐苇婷?”
齐苇婷拨开长发,脸色青白,不好意思地朝程宜迟笑笑:“打扰你了。”
认出来人是谁后,程宜迟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很快,他的情绪从惊恐跳转到了惊讶。
程宜迟大惊失色:“你怎么出来了?!”
齐苇婷这张僵硬的脸庞浮现出几分茫然。
她说:“我也不知道。”
“我像往常那样扒着栏杆,身子忽然一轻,就出来了。”她描述得相当轻松。
程宜迟犹豫着问:“那你有试过再回去吗?”
“万一又被困住出不来怎么办?”程宜迟反问他,她手指卷着湿发,饶有几分悠哉,“一出来就跑了,但不认识路,稀里糊涂只能来找你了。”
程宜迟打住她:“你不认识路,但能找到我?”
齐苇婷缄默片刻,不得已道:“我找不到家在哪儿。”
齐苇婷说她很想第一时间回家看看,特别是程宜迟所讲的陌生父亲,然而她凭借着生前记忆往家里走,发现自己居然根本找不到,一直绕着同一条小道打圈循环……别无他法,她只能循着程宜迟的味道求助他。
“味道?”程宜迟连忙闻了闻自己,嘀咕道,“没有吧……”
齐苇婷无语:“肯定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味道啊。”
她舔了舔嘴唇:“你身上散发着一股很吸引人的气,但它很浓烈,像火一样,我不敢真的吃你,感觉吞下你后的下一秒就会被火烧死。”
程宜迟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下来。
齐苇婷能出学校,属实是件好事,可是,那她还隶属于替死鬼的范畴吗——替死鬼是逃不出死亡地的。
程宜迟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齐苇婷沉浸在终于从牢笼里逃出来的喜悦里,全然没感受到程宜迟此时此刻的忧愁,程宜迟看着兴高采烈的齐苇婷,想了想,还是选择独自琢磨。
“对了。”齐苇婷可怜巴巴道,“程宜迟,我能去看看我的爸爸吗?”
一个经过他人转述,那位深爱着自己的父亲,尽管她对于他的记忆早已模糊,可情感不会,血浓于水。齐苇婷的嗓音带着缕飘渺的风声,“我想,我肯定会在见到他时记起所有的。”
程宜迟犹豫了,齐贵应该是出院了,他有看到他家里的灯亮过,可是……他不敢保证齐苇婷见到她爸那副伤痕累累的模样会是怎样一种心态。
悲伤?难过?不舍?
如果是不舍,那可就不妙了……
程宜迟近来书看的不少,里面讲,如果亡魂心有不甘,心存不舍,这点惆怅便会积攒成气,淤在胸口不散,如此亡魂变游魂,只能飘荡世俗无法转生,也就是所谓的孤魂野鬼。
当然,孤魂野鬼是鬼里等级最低的,伤害力几乎没有,但若突发变故,惆怅变怨恨的话……
程宜迟摇摇头,越想越偏了。
“程宜迟——”
齐苇婷不依不饶乞求他,隐约还有掉泪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