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皱眉:“原来那次不是他的幻影。”
“什么幻影能承接太清的怒火?他一共打了你两掌,那第二掌嘛,当然是太清挡的。不然凭你这具身躯,记忆没有恢复前就变成豆腐渣了。”圣女把白骨棋子码好,“当时雨很大,他第二掌失力,来不及看你的面容,就急匆匆跑了。你师父对上的那个才是真幻影!”
“他跑了,但是从那一掌里觉察到了我,”洛胥后靠,“他以为我也是被召凶阵召过去的,回去后便带人前往雪原,想要看看我还在不在。”
江濯喃喃:“神埋之地的封印由此而来。”
“但是他帮了你们的忙,”圣女瞟江濯一眼,“我早说了,你的这位太清管不住火,所以才要把你送走。你是走了,他可没办法轻易离开。那雪原千里冰封,他要想尽办法封住自己。”
“三千鸣震塔,”江濯倏地看向洛胥,“花轿镇凶咒。”
是自封。
那些雪——
都是太清的作力。他要出去找他啊,他怎么能让他一直哭?
“天罚尽归我洛胥一个人。”
天塌时的承诺犹在耳畔,天海御君没有食言。
“每次出行见你的都是本尊,所以离火烧不尽,所以身也不能现形,”圣女抚掌,“何其感人啊!你瞧瞧他,二十年前为见你一面,只能躲在山洞里,若非悬复带着鬼圣又为他加了数百道封印,他哪能维持这副样貌与你同行?”
你痛吗?
隔着石墙,是洛胥低声的询问。
江濯怎么回复的?他硬挤出笑,说不痛,我不怕痛。
雨下进室内,圣女形容枯槁,她不知何时打起了一把伞。那伞油面破旧,颜色快掉光了,她撑着这把伞说:“好了,如今万线归一,你们该为我办最后一件事了。”
江濯没动,他淋在雨里:“我的心现在很痛,什么也办不了。你若是有事,自己先想法子吧。”
圣女道:“我说这么多,也需要报酬,你们倘若不愿意给,我只好自己拿了。”
“万事发生必有痕迹,过去种种都可以查,值钱的是未来,”洛胥直视着圣女,“而我们不问未来。”
圣女伞面压低,水流从上流淌到桌子上,说:“既然你们不问未来,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个过去,那只赤金厘鸟我捏碎了。”
江濯和洛胥的目光俱变。
“就在你们进来前的那一刻,”圣女重抬起伞,异瞳归于平凡,变成了灰色,“我把它献给了大阿。”
雨——
血雨噼啪地砸下来,满殿都是厮杀声。有人叫着:“这些蛇……”
满山的青袍仆从都变成了往生鬼,他们潮水般地涌入殿中,一张张青白的脸上皆是死者的狰狞表情。
室内的距离訇然拉开,江濯和洛胥一瞬间就被推回殿中。
圣女的白袍幽幽,无数条傀儡线交错向四面八方,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她好似一个苍老的水鬼,用灰色的眸子望着众人:“大阿要重生,诸位,也随我一起殉道吧!”
那条双头黑蛇不知何时变得巨大,它围绕着圣女,面朝大殿,金蓝红绿四只蛇瞳亮着,恍如引路的四色冥灯。
“过去未来尽在我的眼中,”圣女挥动油纸伞,“天下谁能逃过我的傀儡线?”
青袍仆从张嘴撕咬,他们裂开的口与蛇类似,只要被咬住了——
一个鬼师惨叫,被拖着,撞倒了桌椅。无数小黑蛇挤入他的口鼻耳,他被淹没,紧接着又站起来,变成了新的青袍仆从。
孔扒皮拽住身边人:“快施封山咒!”
景禹颤抖地拿出笛子,又摇头:“我,我不能吹。”
众人向四面纱帐跑,但是到处都被傀儡线封住了。雨从线里打进来,有人从缝隙中挤出手,朝外喊:“救命,快救命……”
雨细如丝,斜斜飞过,刀似的切掉了伸出去的手。
江雪晴夺过迦蛮的钱袋,朝四周泼了出去,施咒道:“兆域!”
迦蛮惨叫:“啊!”
钱袋里滚出金珠、银角,若干符箓,还有蜜饯、干果,小瓜子。
迦蛮悲鸣:“不要啊!”
兆域是类似结界的咒诀,施展时只要用草绳、木棍圈出想要庇佑范围就可以,不必依靠符箓。江雪晴修为甚高,来不及画圈,就用迦蛮钱袋里的东西代替了。
咒诀出口,立刻生效,兆域把四周都罩住了,靠得近的宗族门派连滚带爬,也跟着挤进来。
另一头的鬼师稷官有样学样,也纷纷施展兆域,然而雨一旦从傀儡线中漏进来,便会刀锋似的割向兆域,若是修为不够,兆域顷刻间就破了。
桌椅翻倒,青袍仆从还在撕咬着人。殿内人挤人,很快就要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
小黑蛇在脚底下流窜,孔扒皮连连施咒,可是叫出的傀儡尽是废物。他顾不上脸面,与稷官们一起冲向江雪晴。
“挤一挤!挤一挤吧!”
“时意君——”
“诶,”李象令伸脚,卡住界线,“你们站这儿。”
青袍仆从拖走几个鬼师,惨叫声里,李象令仍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我要你回答问题,”李象令盯着孔扒皮,“不然这兆域装不下。”
别问。
鬼师被拖在地上,扒住孔扒皮的袍角。孔扒皮踢开他,默念着,别问我啊!
李象令说:“仙音城。”
雨漏下来,又有人在惨叫。
李象令道:“李永元有没有以身守关。”
孔扒皮说:“我不知……”
青袍仆从涌上来,他杀掉几个,黑蛇缠上来,他兀自喊道:“我不知道!你问他啊,你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