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 萨克帝(146)+番外
真是只记仇的小混蛋。
金棕色的眼睛眯起,很久没有人敢于这样挑衅到他的面前来。
“受伤了。”
一边说他一边捞起那花瓣般散落铺陈于水面的纯白虫翼咬了一口。
雄虫对于这个动作其实是有严重心理阴影的,瞬间从欢快的情绪中脱离,身体僵直。
但是核心种压根没用力,也没有重复这一举动,反而紧紧地搂住他,沿着他的翅膀一路亲。
每次先搞事的都是格拉,但每次先顶不住败下阵来的也是他。
“让我看看是哪只小虫子记我的仇,嗯?”
说着萨克帝捏了捏伴侣的脸,对方嗡地一声,尾巴直直竖起来。
“我,是我!”
格拉认输的速度相当快,立刻怂了。
但仍旧紧紧地抱着核心种没松手。
“我看见亚瑟在帮你解析大信息巢。”
掂了掂怀里的小雄虫,金棕色的眼睛中带着笑意,一旦接受不做人的设定,羞耻心也会随之让步。
“还记得我说的话?别让自己陷入危险。”
黑白的长尾缠绕在一起,萨克帝不得不感叹一句尾巴是好文明。
雄虫真的很可爱,雄虫的鳞尾也很可爱。
而雌虫则是一种时至今日依旧偶尔让他感观飘忽不定的生物。在研究这个物种习性的时候,他会有极端的矛盾感。
很难想象在同一个物种的内部,雌性和雄性的差异会如此巨大。
每次都将他本来就不太灵光的性别判定系统给烧糊。
显然,虫族有和人类社会互通的地方,但也有背道而驰的部分。
繁育的能力对宇宙间的任何生物而言,都像是一种诅咒与掌控共生的权柄,有时诅咒为个体带来的负面影响甚至远胜于其所带来的利益,人类无法将其分割,但虫子做到了。
自虫母时代起,掌控一切的王虫便将繁/殖的代价完全转嫁至其它虫族乃至其它生物的身上,眼下的核心基因直系完美延续了这一传统。雌虫掌控族群,即便不使用寄生的手段,卵依然交由雄虫负责孵化,不存在虚弱与消耗,永远保持在战斗力的巅峰。
当诅咒被分割,余下的只剩无法撼动的权力。
这一情况同虫族的社会结构也十分相似——保留好的,转移坏的,一代代筛选出最有利于族群的基因,种族的繁荣昌盛高于一切。
这是另一种环境下的自然选择。
和人类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你在想什么?”
当他的脑子在满世界乱跑的时候,格拉再一次贴贴他。白色的虫子很注意不要去主动阅读伴侣的精神波动,但一些情绪方面的感知是无可避免的。
“你在想其他的虫吗?”
还是个小酸坛子。
萨克帝乐了。他挠挠对方的腰,收获了一点气哼哼的嗡嗡叫。
“我在想人类,以及雄虫和雌虫。”
但是格拉不会同他闹别扭,格拉只会亲亲他。
根本顶不住一点。
“我只是想,如果我以人……咳,以我自己的观念去分析雌虫和雄虫的生存状况,是否是一种傲慢的体现。”
他轻轻地叹气,摸摸格拉的头。
“我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很难解释这种事情,人类和虫族的社会结构是一组完全相反的对照。”
所以即便是他,在指定伊芙琳继位的时候,依旧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
哪怕伊芙琳再优秀,甚至对方手握第二军团、背后是整个霍尔曼家族,从血与火的战争中厮杀出来,所有人在注视她的时候依然会感叹“我们要迎来一位女帝了”。
然而权力的结构在虫族完全颠倒了。
这是何其反差强烈的一份对比。
“我大概曾看过一份文件,和亚瑟的观点截然相反的一段记录。”
感受到雄虫沉默着地听他说话,萨克帝忍不住用手指捋过对方柔软的小翅膀。
“那是一场由文字转述的谈话,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白皇帝因为自身的原因,相当难以留存下可以公示的影像。”
“很长一段时间,这位皇帝被人类称为疯王,即便在他坠入阿卡夏之前、尚且拥有人类的身份时,依然污名缠身难以洗刷。”
“我只记得他说,他在另一种意义上依旧爱着人类。”
“当时我不明白。”
当格拉再一次凑上来用亲亲安慰他时,核心种笑了笑。
“为什么在遭到那样的背叛之后,他依然选择了一名人类作为伴侣、选择为了人类而封闭阿卡夏。”
“然后等到我自己……我差不多懂了。”
“我很难不以憎恨人类天性中一切恶劣部分同等的程度,去同样深切地爱着那个种族。即便它曾让我失望千百次,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爱它。”
“同朽烂的部分相比,还有更多的人拼命往上爬、试着去撑起分崩离析的群山。”
比如伊芙琳,比如克莱因,比如骂了他无数次的叶慈元帅。
以及年代更久远时期的第五军舰队长;和伊芙琳同样出身于霍尔曼家族的艾琳·霍尔曼;又或者是以寻血猎犬的身份爬起来,却最终却掀翻了马普兹科学院的塔娜·马普兹;甚至是至今仍旧守在卡姆兰阻止异种潮汐扩散、保护法赫纳残存模型的联邦遗民……
金棕色的眼睛垂下,如同一泓深而远的湖泊。
“我很难不去爱自己来时的路。”
这差不多是一次坦白。
人类跌跌撞撞走到今日,苦难和腐朽依旧随处可见,有关于文明的一切却如同一颗被护在手心的火种,从一双手传递到另一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