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 萨克帝(236)+番外
克里曼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已经陷入半异化状态,表面覆盖上大面积的鳞片。他将那只没什么重量的阔翅整个拎起来,塞进自己的外衣中去,再紧紧地将对方裹住。
兵荒马乱。
卡拉太轻了。
即便最近丰沛的食物令他的身体变得不那么嶙峋可怕,但仍旧呈现出很不健康的瘦。
武装种的外套完全把他埋在里面,克里曼的力气有些大,隔着又沉又重的材料压得他发出轻微的咯唧声。
于是那双手臂陡然松懈了力道,小心地将被包裹的阔翅放在身边。
疼痛并未到来。
筋疲力尽的雌虫坐在一地狼藉中。
他现在的状态,活像是同一群异兽种互殴了一整天。
身形小小的雄虫紧紧地抓着宽大的武装种制服,不知所措地看过来。
“抱歉。”
半晌之后,高大的灰翅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沉闷而干涩,像是在粗砾的沙石上摩擦出来那样。
克里曼缓慢地伸手,再一次很轻很轻地摸了摸雄虫的脑袋。
于是傻乎乎的阔翅又忘记了害怕,就像记吃不记打的小猫崽子那样,信任重新占据上风,主动将头拱到那有力的手掌下。他理解到对方并非在寻求交/配。
单纯的摸摸很舒服,摸摸不会带来伤害。
在一片寂静中,孱弱的低等雄虫发出了细小的蜂鸣。
那是略微区别于灰翅族群的音调,正如高位种之间会有更为晦涩的交流语言一般,不同族群在情绪语言方面都有着各自独特的表达方式。
这只虫的呼吸缝翕动,尾巴慢慢地拍打,悠长而颤抖的音符消散在小小的隔间中。
就像是呼唤着归巢族群的微弱祈求,也像是随着潮汐引力而碎裂的沉寂涛声。
即便他从出生之日起,就从未有过任何一处可以回归的地方。
当武装种领队的手很柔和地抚摸他,带给他一些不曾有过的新奇接触体验,他突然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发出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言。
那是渴望回到不存在的故乡、逝去的同伴之中去的低鸣。
深灰色的眼眸看着尾巴慢慢摆动的雄虫,没有移开覆盖着鳞片的手臂。这是傲慢且自矜的直系高位种,第一次理解且尝到自大所带来的苦涩。
所以格拉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无可奈何地微笑。
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片刻前的想法是符合实际的好事。
“抱歉。”
克里曼说。
“不会再问你这种坏问题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改朝换代可不是什么快活的事情呐!”
中等种雌虫笑嘻嘻地说。
恺的前肢搓了搓,毫不畏惧地跟随在白色雄虫的身边。只有在直面死亡的时候,他才会展露出生物最原始的恐惧,一旦觉察到脖子上的绞索并未收紧,便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再度活跃起来。
“老大他真是太了不起啦。”
慢悠悠地发出轻快的鸣叫,他垂着头落后格拉半步,自有一套标准地遵循着对上位者的臣服。对方是雄虫还是雌虫并不重要,对着一只基因缺陷种低头也无损于其稀薄的自尊。
向能够决定他命运的存在表示尊重,是最符合利益的做法。
“我可都听说了,他拿下了整个阔翅族群的地盘,现在连足肢族群的星域也差不多啃得一干二净。”
格拉在他的身上尝到真诚的味道。
对方是真的在尊崇萨克帝,并且无条件地对强者展现出臣服。然而这种臣服是有代价的,一旦黑色的核心种失去力气、无法进行有效压制,这低廉的忠心便能立刻转投他虫。
趋利避害是其最原始的底色。
可能生存至今,恺唯一看走眼的一回,就是选择在星港聚众挑衅一只初来乍到的陌生虫。
一次挑战失败,换来了一辈子的内向打工生涯。
然而和他那些脑袋被掰掉的同伴相比,这种代价便又显得可以承受了。所有动手的虫里,恺是当机立断飞速滑跪的那只,于是他也成为了唯一活下来的幸存者。
“您可别嫌这场面血腥,同人类比起来我们才哪到哪儿啊。”
生怕雄虫的天性令格拉产生厌恶,中等雌虫免不了找补两句。
“我们的老邻居可比我们厉害得多。”
“不说远的,光是白皇帝时期,克里芬一世家族所有的主流继承者就差不多被杀得精光。”
觉察到雄虫投过来的目光,恺喜滋滋地忍不住多说两句。
“所以人类的王虫、亚王虫也会死,他们的亲代或是其它更低等级的服从者,也在时刻准备着取而代之。”
“我们可没什么区别。”
这段历史格拉知道。
萨克帝曾经向他述说金色眼瞳的由来,事后他忍不住去翻查了手头所有关于克里芬家族的资料,想要多理解自己的伴侣一些。
法赫纳连同首都星沙瓦勒一同坠入阿卡夏后,马普兹科学院——彼时尚被称之为监判院的机构,几乎屠戮了所有残余的直系王室成员。
旧帝国自此一分为二,裂变为由傀儡皇帝勉强维系的部分,以及由马普兹科学院把控的旧制联邦。
这是一次循规蹈矩的分裂。就像旧地的人类可以将路易十六压上断头台,也可以将贞德送上火刑架那样,事情发生的当下一切变得速度飞快,难以界定好坏,如同卷集而过的河流奔涌向既定的方向。
然而陈旧的血垢并非那么容易洗掉。
即便是虫族也遥遥听闻过白皇帝的名号。这世界上铁齿铜牙的虫群啃不动、不敢下嘴的东西很少——从阿卡夏爬出来的白皇帝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