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皇X猎宦(240)
就这么不期然的,看见了不愿面对的身影。
棠溪追脸色僵住了。
刹那间,他的眼里有了波澜,迸发出熠熠发光的神采,又焦慌地眨着眼睛,垂下头,挪了挪身子,背对着人,手指无措地抓了抓头发,将其挡在自己脸侧。
裴厌辞目光追随着囚车越来越近,直直看着他,神色平静,衣袖下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等到囚车逐渐远去,他都没看到那人回眸再看自己一眼。
裴厌辞眼神黯了黯,“走吧。”
北衙禁军离开后,百姓又重新回到大街上,人多了不少,应该是听说了这事,忙不迭赶过来瞧热闹。
裴厌辞心里堵堵的,闷得慌,也没甚胃口吃东西了。
到底怎么回事,上次朝会,皇帝对棠溪追的处置态度并不明朗,棠溪追也自信自己不会被抓,怎么会这样。
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从马车下来时,他的腿有点软,差点摔倒。
手臂被人抓住,牢牢扶住了他。
他抬头一看,是顾九倾。
“没提前吃点东西?”他寒声道,似在恼怒这人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嗯。”他将这人的手撇开,“多谢殿下。”
顾九倾以为他是因为饿了,显得人有些冷淡,抓住他拒绝的手,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他叫允升从马车里拿了个食盒出来。
“不用。”裴厌辞拒绝了,手挣了挣没能松开,“你放开。”
他有些不耐烦。
这人又瞒着他做了甚?
心里不禁生起几分怒火和埋怨。
若非他瞒着自己,棠溪追怎么会被抓。
但他也清楚,自己心底这声怨,毫无缘由。
政敌之间,攻讦厮杀是平常。
顾九倾一手抓着他,一手接过食盒,“吃东西。”
裴厌辞一把将他抓食盒的手推开,余光一瞥,看到了熟人。
“陈大人。”
陈嗣宏奇怪地转头,见到两人,笑道:“殿下,裴大人,你们还未用早膳,得快些了。”
说着他又离开了。
裴厌辞还没来得及借他攀谈的时机离开,手上传来的力道又重了些许。
“乖乖吃饭。”
“殿下,你我现在是君臣,你不会不知道。这里是皇宫门口,你到底想做甚,清誉还要不要了。”
他小声警告道,使了内功力道挣脱开,一下子太用力,往后踉跄了两步,冷不防撞了一个人,那人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
裴厌辞扭头一看,被他撞后又扶住他的人,是顾万崇。
“殿下,失礼了。”他站直起来,朝他行了个礼,匆匆离开,一刻也不想多待。
顾万崇拍拍自己身上,仿佛沾着了甚肮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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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九霄殿,他明显感觉到今日的氛围不一般。
郑党的人几乎都很兴奋,连带着武将心情也不错,但让他奇怪的是,崔涯没有意料之中的焦急慌张,反而气定神闲。
若说他的表面功夫做的很好吧,裴厌辞三不五时地能察觉出来他的所思所想,若说做得不好,现在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人心里想的甚。
难道崔相要在最关键的危急时刻才能爆发出能耐?
裴厌辞不由高看了他几分。
没多久朝会开始。
这次大朝会,皇帝没有参加。
主持朝会的是一张生疏的面孔,名叫李仁安,裴厌辞上次进宫时见过,二十二三的样子,与棠溪追不同的面容,带着同样的野心与桀骜。
李仁安目光贪婪地看着龙座下首金帘后位子,但他没有胆子和能耐直接坐上去,只是站在御座侧前方,目光俯瞰整个金銮殿,将手握重权的朝臣尽收眼底。
简单说了下皇帝和棠溪追都不能来的缘由,他便让臣子汇报近期的事务。
“李内侍,禁卫军今早无缘无故抓了扼鹭监督主,此事不该有个说法吗?”崔涯目光哆哆看向李仁安。
“除了陛下,还有谁有权做出这种事?”李仁安冷笑道,“奉劝崔相和某些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恶事做多了,终有报应一说。”
吏部尚书徐蛟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不停地咽口水擦汗。
与他一样,好几位大臣没有住在平康坊显然也才刚刚从崔涯和李仁安的对话中得知这个消息,暗暗相觑,都看到了眼底的慌乱。
他们本就是依靠棠溪追平步青云,好事可能勉强挤出几件,坏事那是一天都道不尽。
“你们阉党的报应就快来了。”户部尚书此时神气至极,“崔相,识相点的话,你该知道支持谁才是最好的选择。”
“都是你们沆瀣一气,倒打一耙,无辜污蔑好人!”
“棠溪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你们就是这样将一个忠臣良将迫害至此!”
“都不用说了,陛下已经下令,让大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不单单扼鹭监那阉人,中书门下也有十几个人被抓了,就不知道下一次,轮到你们中的哪一个。”陈嗣宏今天也显得意气风发,红光满面。
“就是你们栽赃陷害!”
双方又开始无休止地吵起来。
裴厌辞站在顾九倾身后,此时此地,他已经没有了冲锋在前的必要。
郑党取得了这次胜利。
或者说太子,赢得了这次胜利。
趁着郑清来丁忧在家,无法直接掌控朝政,趁着拉棠溪追下台的壮举,直接收拢了一大波人心。
顾九倾端坐在大殿陛阶之下,离龙椅只有几步之遥,食指悠闲地敲击着扶手上的麒麟兽首,看着双方还在争论不休,平静无波的眼里满是讥讽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