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136)
叶辞川听得出林千户话里有话,再拿起佩剑挂上腰间躞蹀,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烦,“若不是替皇上办事,谁会愿意去?你们几个跟我走。”
他抬手找来了几个人,疾步走出了北镇抚司衙门,向国子监赶去。
林千户看着叶辞川离去的背影得逞一笑,又坐回了椅子上。
秋里晨风卷着寒意袭来,吹动枝头枯叶翩翩落下,正要落在行人肩头时,倏地被一阵疾风吹偏。
叶辞川带着人手迅速赶到时,国子监内的声讨正盛。
“异姓家臣,不忠不义,无仁无德,难作良才,不堪重用,请皇上收回成命!”领头的学生仰首高呼。
他身后的同窗紧跟着齐声:“请皇上收回成命!”
领头学生又带头喊:“乱臣余孽入朝为官,莘莘学子苦读多年,心有不服!请皇上收回成命!”
一众同窗齐声:“请皇上收回成命!”
锦衣卫正欲上前将人拿下,叶辞川抬手阻止了他们,低声嘱意了几句。
“锦衣卫怎么又来了?”国子监学子见来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们乃国子监在学,今日聚众乃群谏,是警醒朝廷的作为,锦衣卫没带驾帖来,又能拿我们如何?”
“就是,皇上定是被奸佞迷惑了,这才难辨是非。各位将来都是朝中栋梁,怎能袖手旁观!”
但未如他们所想,锦衣卫进入国子监后,并未阻拦一众学子行为,只是将他们全部围了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
叶辞川在一旁耐心等着,和眼前这些人说道理是件麻烦事,但他们养尊处优惯了,跪不了多久的。
这群学生明面上说要绝食谏言,可他早打听到等人都撤走以后,他们就悄悄起来离开了,等第二天一早再来继续跪着,期间一口水一顿饭没落下,否则怎么可能撑到第三日?
大齐能太平至今,前朝镇国将军与骠骑将军功不可没,只是因为朝代更迭就舍弃了将士们的所有功绩,视镇国将军后人为乱臣奸佞,叶辞川越想越觉得可悲可笑。
叶隐在诏狱里被折磨了一月,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换来的却是如今的千夫所指。叶隐忍得了,他可忍不了。
不到一个时辰,大半学子就喊不动了,他们迫切地想让自己的书童拿点水和吃的来,可锦衣卫站在一旁拦着,坚决不让任何人靠近。
“官爷,您就行行好吧,小的只是想给少爷送点吃的!”书童捧着糕点和茶水向锦衣卫恳求道,话刚说完就见锦衣卫腰间寒光一闪,霎时吓破了胆,接连后退。
不止书童,方才气焰高涨的学子们也顿时噤声,缩着脖子憋红了脸。
忽听一声轻笑传来,众人向声源望去,见一人身姿挺拔,身着青绿锦绣服,正冷漠地看着他们。
叶辞川抱着剑,冷声道:“不是说不把陆主事赶出朝廷,就不吃饭吗?各位既然有如此决心,锦衣卫当然要支持。”
“叶千户,你不是仇视前朝余孽吗?何不加入我们?”领头的学生气愤地站起身。
叶辞川淡漠地看着他,问了句:“你叫什么?”
纪文新仰头回答:“在下纪文新,字承泽。”
叶辞川点了点头,道:“纪承泽,本千户效忠于皇上,而让陆寒知入朝是皇上的意思。本千户要是加入你们,岂不是与皇上作对?”
他穿过锦衣卫的人墙,缓步向国子监学子走去,垂眸扫视了跪了一地的人,轻呵了一声,“你们这些国子监在学要是真瞧不上他,觉得他是占了你们的位置,就想办法把人挤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虚度光阴,白白把机会让给别人。”
一众学子闻言之后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人甚觉叶千户此话有理,加之他们真的撑不下去了,于是默默撑着膝盖起身,低头悻悻离去。
见有人离开,锦衣卫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走的人愈发多了,剩下的几人眼看着士气不足,也决定告退。
而在此时,叶辞川指着纪文新,下令:“此人煽动一众国子监在学情绪,企图迫害朝廷命官,把人给本千户带回去。”
他手中的确没有驾帖,可叶隐如今是刑部主事,国子监学子当众辱骂朝廷命官,纠察此举在北镇抚司的职权范围之内,自然可以直接把人带走。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错!”纪文新不停挣扎着,仍旧不敌锦衣卫,被架着带出了国子监。
叶辞川佯装没听见一般,领人向北镇抚司衙门走去,途径主道时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
他倏地驻足侧目,微扬唇角,没由头地提了一句:“今日二十了。”
宣德殿前,官员对近日朝中异闻议论纷纷,多数在谈前任镇国将军陆瀚苍之子陆寒知入朝为官一事。
“陆主事来了。”不知是何人提点了一句。
“来就来吧,镇国将军府早没了,他如今只是个正六品主事,本官还怕他不成?”
“听说陆小将……陆寒知陆主事五岁习武,十一岁便上战场,手中战功无数,杀人不眨眼。李大人说话还是谨慎些吧!”
“我怎么听说他现在成了个病秧子,不足为惧?”
叶隐神色泰然地走来,在朝臣队伍末端顿步,不主动与旁人交谈,只是静默地在原地站着。
今日早时,他正准备出门,左神医说什么都不让他入宫,还搬出了长安会生气做要挟,要他好好待在府里静养。
可计划耽误不得,他迟早要涉局,再三承诺不会有事,才让左神医放行。
岑辗见叶隐前来,双眸灿然,可又不敢表露太多,暗暗盘算着找个机会与他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