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天(201)
于是他轻声哄道:“别担心,我很久就回来。”
可叶隐的手还是固执地没有松开,叶辞川只好对门外喊话:“戈绥,去厨房煮醒酒汤。”
话落,他等了许久没有回应,而后又道:“小闻在不在,给你主子煮碗醒酒汤来!”
可门外无一人回话,看样子是都避嫌地走远了。
叶隐意识昏沉间,纠正道:“我不是主子,九殿下你才是。”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叶辞川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反正走不了了,索性就在叶隐的床边坐下,笑着调侃道:“鄢州那会儿,喝了一坛酒都没见你醉,怎么今晚喝了一口就醉成这样?”
他说着,恍然想起江云修曾提过,老将军以前会在营里酿酒,叶隐好奇地偷喝了点,醉了三天三夜才醒。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叶隐的酒量会有长进,没想到还是个酒蒙子。
看来鄢州那晚,叶隐的酒坛子里装的未必是酒!
叶辞川想明白了一切后,气得牙根紧咬着,轻掐了掐叶隐的脸颊,忿忿道:“合着你是在逗小孩儿呢!”
叶辞川生怕真把叶隐掐红了,不敢使劲地立马松了手,轻抚了抚叶隐的脸侧,感受到他脸颊的光滑柔软,叶辞川真有些舍不得拿开了。
他单手支着下颌,歪着头仔细端详着已然熟睡的叶隐,淡然的眼神渐融,浮现春日一般的温和。
从前叶辞川嫌黑夜太慢,梦魇缠身难逃,可今日月色皎皎,晚风正好,晖光与树影映在了叶隐身上,好似留下一副水墨画卷,他顿时不舍移开眼,竟觉得这夜久一些更好。
翌日,叶隐迷蒙地睁开双眼,顿觉眉心刺痛,他缓缓坐起身,见眼前事物摇晃不定,更觉胃腹酸水直冒。
他正要下床时,见自己的靴子被规规矩矩地摆在床边,猝然想起昨夜貌似是长安将他抱回房的。
叶隐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穿靴起身,又见房中桌上放着一碗汤,旁边的纸条一看就是长安的字迹。
他扶着床沿缓步走近了细看,见纸条上写着:“以后不许喝酒。”
叶隐愣了一愣,喃喃:“我昨晚没做什么吧?”
他闻着方逸安带来的酒一股子果香,便以为自己能喝,没想到只是一口就有些晕了。
叶隐坐下慢饮碗中的醒酒汤,其间唤来了易小闻。
易小闻即刻赶来,点首道:“主子,属下来了!”
叶隐的拇指抚过碗沿,面色从容地说道:“听闻太后前几日去了礼佛寺,既然猎物已出笼,是时候通知猎手了。”
易小闻意会,应道:“属下这就给那位传消息。”
说罢,他后退了一步,迅即潜入阴影,悄然离开了家宅。
——
礼佛寺中。
大齐太后端正地跪坐在蒲团上闭眼诵经,听到候在门外的宫女突然请安,便知她要等的人来了。
敬王谢承昶得了皇上的准允,从琨州返都庆贺太后寿辰,可他进城不久,就见太后身边的太监来寻他,说是太后想见他。
谢承昶旋即意会地冷声呵笑,看来事到如今,太后仍留有后手。
眼下除了已死的朔阳侯褚连嶂,褚家其他人全被发配至宁州,太后已不可能再与皇上讲和,她能利用的只有他。
谢承昶衣着简单,也不戴以前的金玉冠了,只是用一根银簪盘好,虽不如从前华贵,但干净利落了许多。
他倚靠着扶手,在心中揣测着太后的想法,既然想拉他入伙,必然得有鱼饵,他倒想看看如今的太后还能给得起什么?
“带路。”谢承昶身披黑色斗篷,偷偷从王府后门离开,跟着太监前往礼佛寺。
见太后回身看他,谢承昶摘下了头帽,恭敬参拜:“敬王谢承昶向太后问安。”
太后凝视着谢承昶,微眯了眯眼,看出了他言行间的疏离,却视若无睹地招呼他进来谈话。
谢承昶仰头望了望百丈高的金佛,离都三月的他仿佛洗去了浮尘,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平静地问:“太后唤小王来所为何事?”
太后历经三朝,什么样的帝王没有见过,她看得出敬王绝非什么安分守己之人,所谓的隐退朝政,返回封地自省,不过就是为了韬光养晦罢了。
现在褚家倒了,谢元叡再也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性命被他人左右,也无法亲眼看着褚家在边境受辱吃苦,所以她必须想办法重新掌控朝政。
谢元叡是无法驱使了,那她就再扶持一个新的君主。
太后和善慈笑着,拉着谢承昶聊起了家常,“几月不见,承昶瘦了许多,你母妃日日念叨你,哀家也生怕你在外头吃苦。”
谢承昶勾了勾嘴角,并不相信太后的真心,于是假模假样地回道:“小王也很是思念太后与母妃。”
太后笑道:“哀家知道你受苦了,也是百般心疼!你是哀家亲眼看着长大的,能力才情皆不输于太子,只是这嫡庶有别的规矩淹没了你。”
谢承昶眉头一挑,问:“难道太后还有别的办法?”
他早猜到太后如此强硬的脾气,绝不可能甘心交权。若能助他一臂之力,他不介意暂时低头。
太后警惕地向殿门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量说道:“哀家苦心经营多年,手里还有一笔私账,藏钱的地方只有哀家一个人知道。”
“这……父皇如今严查,小王怕是不敢接受。”谢承昶佯装为难地说。
太后笃定道:“哀家留的钱,足够你再养一支私兵。唯一的条件,便是他日你能继位后,能大赦天下,让哀家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