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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录(123)+番外

宋林舔了舔唇皮,他觉得全身发冷,愣了会儿神,长秋走了进来,扶他吃了药,又量了温度,大家捏着口气儿等着,一切事毕,他才有气无力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件事轮得到董事会嚷嚷?”

他不耐烦地下结论:“他们还不配有意见。”

长秋为他裹着毯子,用眼色示意众人离去,大家感激,却也颇有些感慨,一向不把女人当回事的宋总,这次恐怕动了回真心。

黄长秋,除了美貌,实在有些本事。或可私下注,她成了未来的宋夫人也未可知。

长秋满心满意然都在宋林身上,并顾不上别人想些什么。她摸他额头依旧滚烫,现在的宋林,眼睛烧得明亮脆弱,她抚着他的脸颊,温声向他有什么想吃的。

宋林本就有厌食症,这一病,更是胃里抽痛难忍,茶饭不思。

可是,这会儿,他深深地呼了口热气,咳嗽道:“热干面。”

长秋欣喜,披上外套去街头为他寻觅一碗最好吃的热干面。

他用一次性筷子抄起面,沉默而大口地嚼着,吃得满脸都是,像个贪吃的小孩。许久后,却冲到洗手间,全部吐了出来。

长秋扶着门框,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忽而想起什么。

她问他:“宋少,你爱过谁吗?”

他喘着粗气,很久才平息。再站起身时,雪覆深潭,遥不可攀。

他说:“不曾。”

宋林不曾爱过谁。

小丫披着婚纱的模样十分好看,干净且秀丽。阮宁还是小栓的时候,总盘算着要娶她做个小媳妇儿,可是她扎着羊角辫子,却一直那样一丁点儿,等得她都快不耐烦了,直到这天,仿佛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姑娘。

她把头纱冠在发上,戴上耳珠,眉眼越发生动可爱。转过身,婚纱洁白。

她问阮宁:“小栓哥哥,我好看吗?”

阮宁点点头,含笑,目光赞赏。

小丫温柔地看着阮宁,从前她都叫她三姐,这一次,却厌倦了这么叫。

叫一百次三姐,也抹不掉心上的小栓哥哥。

倔强的张小栓,欺负旁人却给她糖的张小栓,只有她心疼着的张小栓,寸步不离仰望着的小栓哥哥,本是……女娇娥。

小丫想起什么,望着天花板,呵呵笑了。她说:“小栓哥哥,我可真羡慕你。”

阮宁也笑:“羡慕我什么,傻孩子?”

她说小丫低头把写着“新娘”的特制水晶针别在了胸前,话语零碎,她说:还记得我们五年前去游乐场结伴游玩的时候吗?那天,我羡慕你。

阮宁想起来了,大学毕业后的那年夏初,小丫曾拿着免费的通票邀请她去城内新开的大型梦幻乐园游玩。里面有蛮多项目,如4D飞车、过山车、激流勇进和鬼屋等,一位俱全。阮宁已经记不大清楚究竟玩了哪些,但是记忆中,那天笑得可真开心。这么多年,每每想起,心中柔软。

阮宁很谦虚:“我打小就会玩,玩什么都很溜,胆子也大,你当时只一个小姑娘,害怕也正常,不用羡事。等你度完蜜月,我再带你去一回,我请客。”

小丫本来生得很喜庆,这会儿漂亮而充满生的脸上却带了点苦涩。她说:“人不在了啊,去了心里难受。”

阮宁觉得这话莫名其妙。

小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票是林迟给我的。”

阮宁愣了:“你还记得林迟,那会儿你还小,我只带他同你玩过几回。不,不对,你怎么认出的,大家都没看出来。”

小丫说:“大家也看不出小栓哥哥的好,我却看得出。他们用的是眼,我靠的是心。林迟哥哥没变,哪怕他成了俞迟,还是小时候的那个模样。”

阮宁正恨俞迟,嘴上饶他才见了鬼。她说:“游乐园是他三婶家开的,可不满大街派票。”

小丫无奈:“他是不是派票我不知道,这票上却有时间限制,5月1日到7月1日使用。他盯嘱我邀请你一起去,这两个月的哪一天都成。”

阮宁觉得头脑昏沉,渐渐地回忆,渐渐地想起那年夏天的蝉鸣。

她们去游乐园的那天,方巧是小丫想起免费票即将过期的7月1日。

阮宁迷迷糊糊地被她拉了过去。她们拿着地图转了一圈又一圈,过山车排着两个小时的长队,小丫说:“我们先去人少的地方。”

哪里人少呢?阮宁左顾右盼,直到瞧见写着“恐饰地狱”的鬼屋,旁还有一行血红斗大的字——游人请勿将塑料瓶、手电筒、手中食物等杂物投向鬼怪!

阮宁特老实,把一串糯米丸子寄存了起来。

鬼屋中冷气特别足,一只只鬼也特别活泼吓人。贞子、伽榔子抱着小丫从玛丽皇后、丧尸一一略过,阮宁恨自己没拿糯米丸子戳死这样鬼,抱着小丫从头嗷嗷到尾,睁着半只眼闭着半只眼,嗓奇高,震得贞子直皱眉毛。

黑暗中,十殿阎罗一帧帧闪过,泰山王的珠帘晃动得尤其凶狠。珠帘下化过妆的鬼脸把阮宁吓得眼泪鼻涕一起飙。他挥着手,对每个经过的坏的路人说着“你好啊,再见”

到了阮宁,他依旧对她说着“你好啊”

他说:“你好啊。”

她双手作脚奔赴不远处的光源。

摆脱啊快摆脱,这鬼啊这鬼。

他站在黑暗中,对着她的背影,丑陋扭曲的鬼脸微微笑了。

他撩开塑料质地的珠帘,轻轻说着:“我爱你,再见。”

她屁滚尿流,爱个鬼啊谁要鬼爱。

再见鬼啊,再也不见。

阮宁回过神时,小丫已经收拾完毕,她捧着花束,朝着婚礼的殿堂走去,那里不是小栓哥哥,也不是和小栓哥哥长得很像的阮二哥。

她说:“小栓哥哥,那个人是我见过的最愚笨固执的人。他不会爱人,可是他的爱像山也像海,不,山海可移,他却笨得不会动。我后来问他,究竟要做什么。他说他只是想和你好好道别,可是又怕给你造成困扰。我不知道道别怎么也成了一种困扰,直到几天后传来他的死讯。他死啦,小栓哥哥。我知道他为你扮了两个月鬼,却不知道他爱了你多少年啊,小栓。”

她没有回头,眼中含泪,却朝着那扇紧闭的礼堂的大门走去。她微微笑着,轻轻开口:“再见,小栓哥哥。”

你好啊。

再见。

第二十七章 万人之上我理设

阮宁夫妇所住的军中生活区域要做整改,建一一个大型的军备库。听梅大姐电话中说近期就要开工,而军备库则是Datelive的军工企业赞助。

听说,之前军区军医交流培训也是Datelive支持主办。

阮宁心想,又是可以记录在案的巧事。

宋中元写了许多信,信上总是简短的两句话:“阿延可好?我妻一切顺心否?”

这信没有寄送的地址,他去的地方,她不知在哪儿。她无论如何都和他联系不上,手机永远outline,只有他亲笔写的信还在不停寄着,这似乎暗示着他的平安,但是阮宁却提心吊胆着,总怕哪天就收不到了。

小武某一日深夜给她发了个视频,但在她下载之后很快就删除下了线,之后手机也同样没了音信。

这个视频是执行任务间隙,闲暇时宋中元在东边境给牧民讲课的场景,他语速很慢,科普一些自卫的知识,大家倒还挺愿意听。

有一个十几岁、一头辫子、脸颊发红的小姑娘用蒙古语问了一有什么,旁边的农场主充作翻译,问了他。

他想了想,清晰缓慢地回答着,显然是为了大家都能听懂:“人快死的时候会想起什么?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也同样好奇这个问题。我倒是曾经有这样的经历。无论是少年时被人侮辱,还是参军后经历的几次真情实弹,死亡都曾距离我非常近。可是每一次我的脑中都是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这片空旷得没有尽头的草原,是终于可以安歇的安静,就像这片空旷得没有尽头的草原,我终于可以安歇的宁静,也是从容地问一句人世‘我走吧’的和解和妥协。无论生前有多么悲伤,死亡终将使你解脱。这些是我可以释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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