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迟同学抬起头一脸蒙,恍从梦中醒来。小炮弹?三千米?!你大爷。
小僵尸比赛前练了半个月,林奶奶准备了一个军用水壶,沏了满满一壶盐水,拿筷子一边搅,一边叮啊他跑后喝点儿。
四月十一日,风和日丽。卖水的大爷和卖冰棍儿的大妈一早就出动了,在运动场栅栏外虎视眈眈地抢地盘,各班的通讯员们事先作弊,作文书上抄了好些篇,换了名字、改了事迹,就等比赛开始朝广播站递去。
百米短跑开始——蔚蓝的天空,红色的跑道,健儿们蓄势待发。四百米接力——天很蓝,跑道很红,健儿们像脱了缰的野马。八百米长跑——蓝蓝的天,红红的跑道,健儿们像一阵风。
校长都无奈了:“活这么大岁数了,年年被小崽子们科普一一遍天是蓝的,跑道是红的。变着法儿羞辱色盲呢。”
林迟面无表情地做准备,爱慕他的妹子过来猛拍孩子的小白脸:“加油啊,小僵尸!”
林迟:“拿开你的脏爪子,老子有洁癖。列位!预备!起!咣!”
气枪响了起来,林迟也就面无表情地匀速跑了起来。
班主任谢老师着急:“孩子,你倒数了,赶紧的,跑啊!这慢悠的,可急死人了!”
林迟斜了他一眼,匀速地加了一点点,维持在倒数第三的水平。
正巧班里转来新同学,谢老师带她办完手续后就直接到体育场了。新同学眼睛贼亮,像瞧见大肥肉一样瞧着那个匀速而白得像日光灯似的身影。
四百米的跑道,倒数第三的林迟跑到第五圈时就跑到了倒数第六,第六圈时就是正数第五了。
他依旧是匀速,尖下巴上一点晶莹的汗珠,瞥着大大的杏眼看四周,而其他人已经汗水倒流,热得冒烟,喘成狗。
谢老师眼睛都亮了:“加袖啊,有了有了,第三了,好小子!”
林迟跑到第三,脸微微红了,到第二,脸微微红,第一,微微红,整个班级都在欢呼。
小少年神色不变,但看着终点其实有点眩晕。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军用茶壶,目标就是那儿。渴死了。
水壶旁边还有一个高高的障碍物。障碍物笑得像朵太阳菊。花儿张开了纤细的双臂。站在那里看起来实在温暖。
阳光下,花儿的脸都是金色的、灿烂的。他看不清楚她。
却觉得牙花子都在颤。
高个儿的小女孩笨拙地用臂弯环住他。
像杂草一样荒芜的头发长成长发时,身高也莫名其妙地惊人拔起来。
可那张脸还是孩子的脸。
还是童年时的模样。眼睛喜时含笑,怒时也含笑。眉毛弯而扬,唇红而润,将门虎女,神采奕奕。
她抱着他,像抱着布娃娃,嘿嘿笑着,眼里含泪。林迟看着她的眼,挺没出息地在姑娘怀里晕了。晕倒前拉着她的手,说:“你可别跑。”
旁边有人想抱他欢呼。
他说:“除了她,对,就是抱着我的这家伙,你们谁都别碰我。”
老子有洁癖啊。
是不是我说过的都当假?
偶有一夜,阮致哇啦哇啦给宋林打电话。
他说:“我可算知道你遇见的姑娘是谁啦。唉,我早前不信你,还觉得你撞了鬼。毕竟如今园子门禁森严,进门都要刷卡。你想啊,外人哪有卡,今天我才知道,是我爷爷一早把卡给了那人,她要复健,只有咱们园子有清闲的篮球场……
宋林微微笑了。他微笑时实在是很温柔的面相,故而大家总觉得这是个好相处的男孩。事实上,只有跟他相处过的人才知道,能让他瞧上的人万万人中也无——”。
因此,阮致一直十分好奇,他口中时常提起的那个姑娘,那个连吃着面都吃得比旁人好看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模样。
宋林淡淡回道:“这些我都能猜到。她生病了,需要靠打球这种负压运动复健。园子不是外人可以随便进出的,所以定然不知是谁家的亲戚、友人。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查出来。毕竟是个那样的……美人儿。”
阮致“哧”地笑了:“美人儿?我瞎了还是你瞎了啊宋少?”
第二章 长富贵方常相思
栗家二丫头今年年满十八岁,要摆生日宴了。园中老老少少都列了席,卢家三兄弟、阮家两兄弟,还有宋家两兄弟、两姐妹悉数到场,北方各大佬也都派人或送贺礼,孩子们分了两桌,瞧着秀丽挺拔、芝兰玉树一般,真真是眨眼间就成人了。老人们一桌,闲话里除了为孩子的成长感到欣慰,说得更多的是工作。
俞氏在北方渐渐站稳了脚跟,颇受上头信赖,倒是拔尖,俞立冒险一闯北方,这一着棋是碰对了;卢老如今身体不适,职位恐怕要动动了,接任的应是年轻一辈,只是如今各家拔尖的孩子都有数,却不好说就定了谁了。
众人问卢老,卢老酒醉红脸,寿星一样只是呵呵笑。他们说一个名儿,他便驳一个。
“意外!意外啊!起初上头与我说时,我一时都愣了,后来细想,却拍案叫绝。这个人选得妙!我卢辉服!”卢老眼睛微露精光,大赞。
栗老一笑:“我算了算,小辈里面,最拔尖的莫过于程平东。之前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干得漂亮,这次提拔他说得过去。”
他说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指的就是延边军区钳制了境外恐怖势力,使对方不战而退,而延边军区的战术手段也因此在各大军区广为流传。身为延边首长的程平东自然是外人眼中的首功。
卢老摇头一笑,话对着栗老,却转头看着阮家人,意味深长:“程家小子耍奸弄滑之辈,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吗?咱们自家就有,你倒去羡慕他家了。”
阮令心念动。
宴毕回到家中,阮令父子二人书房闲聊。
阮敬水面带喜色,阮令也微微颔首:“听他们今天话中意思,想必这职位是落在你身上了。”
阮令从不轻易说狂话,他下了破斧言论,心里定然也认定了七八分。阮敬水见父亲都肯定了,更加喜不自禁。这些年来,靠着父亲苦心经营,他在南方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上头赏识他的文采,这些年不少夸赞,父亲劝他低调行事,他也一心照做了,与兄长胡来招灾的行事风格大不相同。前些年哥哥狠压他一头,到如今,哥哥为了给妞妞治病,调到北方不起眼的位置,女儿又如此,死活已无人关心,眼瞧着是趴下了,再无翻身之日。阮敬水心中也不得不感叹母亲当年一力扶持他调返南方的先见之明。
不然,哪有今日。
阮令先前看重的是长子,可是长子性格难以操控,上面对他的评价也是是非参半,终究不稳妥。如今二儿能有出头之日,也不枉费他这些年的辛劳了。
他叮嘱阮敬水,严肃道“还没有正式下文,把你的轻狂样子收起来!今天明里暗里琢磨你的还少吗!”
阮敬水赶紧绷紧脸,点头称是。
阮令想起长子,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挫败,他心心念念的孩子终究都不如他期望。山儿如此,妞妞也是如此。
阮令又道:“你大哥带着妞妞回城做复健,先前在外面住,我如今劝他们回来了。外面你如何得势我不管,你哥哥回来后,你敢胡乱炫耀,做出什么没鼻子、没眼的样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阮二叔表面上很恭谨,可心中却在冷笑。他熬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把阮敬山踩趴在脚下,老父亲却殷殷教导他兄友弟恭?这场没有杀戮的战场,第一规则就是谁赢了,对手都要永无翻身之日。
阮静读了大二,轻松不少,周末时常回家。宴上阮家、栗家有意联姻,就想趁机撮合两人。
十八岁的栗二姑娘正是青春好相貌,初初成人,也楚楚动人。
瞧着栗二姑娘兴趣浓,阮静却直苦笑,拉着一旁的小家伙栗小丫,问她学习功课,又陪她玩耍打游戏,挡挡这孩子姐姐眼里捕取猎物的光芒。小丫到觉得阮大哥是个好玩伴,欣欣然地拉着他背了半天她新学的书,逼他看她弹了会儿不成调的琴,又拽着他画蝴蝶,想一出是一出,俊秀的少年表面温柔和蔼、百依百顺,暗里却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