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下的橘子树(出书版)(50)+番外
赵晓青顶嘴:“罚站就罚站,正好不用听了。”
张扬打量她:“你今天吃枪药了?”
赵晓青没答,一走进教室就趴回座位。她请假的这两天,母亲也没去上班,原因无他,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赵晓青一想到赵斌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又气又怕。他回来的那晚浑身酒气,几句话不和,母亲扑上去和他扭打,他挥掌吓唬完还要推人。他明明知道她和母亲都在等他给一个解释,却还是喝得烂醉如泥,明明知道他应该给她们解释,却还是忍不住跳脚动粗——这样野蛮而不负责任的人,她到底该怎么面对他呢?
赵晓青心乱如麻,连带着鄙夷自己没能及时制止赵斌的犯浑。她听母亲说了很多遍离婚,赵斌酒醒后,她也听他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清楚母亲歇斯底里要离婚的真正原因。母亲丝毫没提赌博或钱的事,赵斌的愧疚却更深更重。赵晓青在他们默契的保密和凶猛的对峙中感到窒息,她前所未有地笃定,她的家要散了,尽管这是她早就想过的结局,可是结局临近,她的悲哀还是盖过了解脱。
泪水打湿了睫毛,打湿了手臂,打湿了响亮悦耳的上课铃声。赵晓青头脑发胀,刚才被罚站的羞耻又像蛛网般笼罩住她。
她揉揉眼睛,拿起笔专心听讲。
请假不来学校的是她,在家待不下去的也是她。她可以任性,可以放纵,可以放弃,但不可以跟母亲一样老是哭。
哭只能排遣痛苦,不哭才能解决问题。
周五放学,陈琦收到了王思齐发的消息:在车站等我。
陈琦:有事?
王思齐:没事,好久没见了。
陈琦想了想:今天不行。
王思齐:为什么不行?
陈琦:我得去看看赵晓青走没走。
王思齐发了个吐血的表情包,语音电话追了过来:“不是,赵晓青不也同路吗?叫她一起。”
“我问问。”
“重色轻友的家伙,她要不同意我还见不到你人了?”
陈琦挂断,背着书包下楼。五班的教室已经差不多空了,吴昊动作慢,撞见他又是一哂,这位仁兄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吴昊:“如果你是来找赵晓青,我劝你先回去,她下午翘课被班主任抓了,这会儿估计还在挨训。”
陈琦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翘课?”
“嗯,就最后一节自习,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班长打小报告,老黄守株待兔守到放学,直接把她拎走了。”
陈琦皱眉,给王思齐发完回复,就站在走廊上等人。
想到某种可能,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收敛。
赵晓青走出办公室,看见陈琦先是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
“为什么等我?”
陈琦反问:“你为什么翘课?”
赵晓青没回答。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没否认。”赵晓青翘课时已经想到后果,“所以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陈琦:“你错没错自己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想学物理,一点也不想,就算考零分我也不想在自习课上对着物理作业发呆,那只会提醒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你们老师走没走?没走你可以再大声一点。”陈琦拉她进了教室,严肃地看着她,“所以你去哪儿了?”
“图书馆,我在那儿比在教室快乐一百倍。我讨厌物理,讨厌物理老师。”
“那物理也会讨厌你,老师也会讨厌你。”
赵晓青赌气:“我不在乎。”
“是吗?”她的态度也让陈琦来了气,“你最好是真的不在乎。”
一句顶一句的结果是话不投机,赵晓青没想到陈琦在这儿等她是为了吵架,只闷闷地回到座位。
她在乎的东西很多,但不是所有东西都值得在乎。她开始收拾作业,收拾完了看陈琦还没走。他背对着她,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斜倚着门框,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要不要回宿舍拿东西?”陈琦忽然问。
“要。”
“那一起吧。”陈琦陪她下楼。
赵晓青这周没有骑车。教学楼外,五月底的春意正浓。草坪是绿的,树叶是绿的,在被连续的雨水滋润过后,绿色或疏或密,或浓或淡,变得清新干净,明丽可人。
赵晓青进了女生宿舍,再出来,陈琦已经站在路边。
路上有同学经过,他闲不住似的,伸手去够樟树的叶子。阳光细碎温暖,赵晓青的心情却有点酸酸的。
赵晓青:“你动作怎么这么快?”
陈琦看着她:“两句话不合你意你就气哄哄,不比你快一步,谁能保证你不会自己先走。”
赵晓青的肩膀慢慢塌下来。
“好了,开不开心是你的事,没逼你非得把我当知心大哥。”陈琦没本事撬开她的嘴,只是——“你翘课不怕被请家长吗?”
“我们班主任不会的,他没空管我,也懒得管我。”赵晓青和他一起往校门口走,“上次我在课上打瞌睡,他说下不为例,这次他虽然严厉很多,但我只是翘课,又不是逃学,没有安全隐患。”
陈琦听出她的无所谓:“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赵晓青却说:“如果我早点变大,就不会被物理折磨得身心俱疲了。”
“你学得这么难受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然后让你帮我?”赵晓青做不到,“学习是自己的事,我的无能何必强加到你身上。我以前总以为自己了不起,只要肯下苦功就能掌握知识,但事实证明我掌握不了,我偏科,学得又慢又累,也是这两天我才想通,反正我下学期不选物理,早点放弃还能落得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