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境(164)+番外
雷明念及罗慧曾跟自己提过一嘴:“上回就是他要送你手机?”
“是。”
“他经常来找你?有没有骚扰你?”
“骚扰算不上。”她看雷明皱眉,“你想干嘛?”
“教训教训他。”雷明后悔放过这个背地里耍阴招的家伙了。
罗慧不想提林汉川,摆出一副跟他算账的架势,“你不是二十号回来?”
“预计。”
“你在信里可没说预计,”她翻起过年时的旧账,他的话没有一次是准的。
雷明看她板了脸往旁边走,急忙拦住:“去哪?”
罗慧不答,雷明只好把包从左肩背到右肩再快步跟上。他来时做了充足的准备,她骂他也好,打她也好,他不对在先,该受的都得受。可他没想到一见面就撞上不速之客,而罗慧朝他发难的方式是爱答不理,这让他高兴又心虚,幸福又无措。
早晨的太阳斜斜地照着,他凑近了被甩,被甩又往前赶,于是地上的两道影子一短一长,一窄一宽,时而并行时而黏紧,直到罗慧心神不宁地来到书店门口,像只洄游的鱼儿跃上了台阶。
书店很小,人也不多,因为没到难耐的夏天,唯一的空调盖着白纱,风扇也只是开了最低档。罗慧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书架,直到周围再无声响,才慢慢握紧自己的手腕。
日思夜想的人突然出现,天知道她刚才多想拥抱他。他好像瘦了,但精神很足,穿的棉布短袖有点皱,估计是洗了很多次。罗慧轻轻叹气,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抗拒而是在逃避,他背了个这么小的包,肯定待不了几天,她是继续不理他,给他点颜色看看?还是没骨气地原谅,再哄着他守着他?
她纠结半天,坐到平时坐惯了的位置。这位置靠窗,沿墙排开一长溜窄桌,窄桌底下是排木质的圆凳。她在这里坐久了会心静,会觉得自己远离了奔忙庸碌的生活,可是现在,她看着街对面热闹的早点摊,心情污糟得像包过烧饼和菜馃的报纸,带着油渍被丢在地上,让人踩来踩去。
一个男人左手用竹签串着两根油条,右手握了一搪瓷罐刚打的豆浆。罗慧的思绪和视线一样找不到焦点,意识到什么,她不安地起身,熟悉的店员正好拖地拖到这。
“呀,我刚都没看见你,昨天新书上架,要不要去翻翻?”店员指指入口处,“有喜欢的带两本走。”
“好。”罗慧帮她挪开几张凳子,以便她清扫,往外走的脚步却变得沉重,直到她看见吊扇底下的那个高大身影——雷明斜背着包,手里握了本书,侧脸沉静正看得专心。
闹别扭不回头的是她,怕他跟不上的也是她:“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雷明合上书,露出笃定明媚的笑容:“我傻还是你傻,这么点路还能丢?”
“你一直在这?为什么不去里面找我。”
“地拖得太干净,我怕踩脏了。”雷明把书放回木架,“不再看会儿?有想买的随便挑。”
罗慧摇头。
“我说真的。”
“不买了,下次吧。”罗慧抿唇,出了店门回头看他一眼。
雷明如蒙大赦,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罗慧挣开,他不依不饶:“我饿了。”
“听见你肚子叫了。”
“你饿不饿?”
罗慧上夜班常备米糕和饼干,下了班不会饿只会困。但她眼下睡意全无,再次挣开雷明的手,去早点摊上买了两个葱肉烧饼和两个茶叶蛋。
一路上再无话说。雷明跟着她穿过街巷,走进一个半旧小区。罗慧租的房子在中间一幢,楼下的梧桐树粗壮挺拔,绿意葱茏。
镀金的阳光穿过叶与叶的缝隙,漏下细碎明亮的斑点,雷明视线停驻,等罗慧喂了声,才回神跟她上楼,进屋。
罗慧把钥匙和早点放到桌上,再转身,雷明已从里面带上了门。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背包触地的瞬间,罗慧的睫毛也轻轻颤了下。雷明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脸,鼻尖贴着她小巧微红的耳廓:“消消气,我错了。”
罗慧的心被这几个字磨得涩疼:“你错哪了?”
“不该出尔反尔,不该先斩后奏,不该一去不回。”
“所以你都知道。”罗慧委屈,抵着他肩膀,“你宁愿我难受也不道歉,宁愿我痴痴等着也不联系我……要你先低头就那么难吗?”
“不难。”雷明说,“我错了。”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罗慧使劲推开,奈何他力气实在太大,“你放开我。”
雷明不放:“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想听的时候你不说,你想说的时候我就不听。”罗慧挣扎,无果,迫不得已踩上他的脚面。雷明的表情有一瞬的痛苦,但他忍住,哪怕罗慧狠心地把全身力气压在他脚上,他也只是咬紧牙关,把她死死扣在怀里。
“我错了。”他还是说。
罗慧的防线在他的低语中渐渐崩塌,可她的理智又不允许她轻易缴械,纠结半晌,她卸下蛮劲,决定先不在武力上欺负他。
她阻止他的偷吻:“你先听我说。”
“好。”雷明端正态度。
罗慧挣开他的怀抱:“我怪过你很多次,因为我找不到比怪你更简单的办法。”
雷明认真看她。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家里的狗都不在了,我伤心得要命,但我只能告诉你,因为只有你明白它们对我的意义。清娟结婚了,生了个儿子,我既替她高兴又替她不值,但你不找我,我怕你忙就会犹豫要不要和你分享,因为这对你并不重要。我哥和建兰姐终成眷属,我真的开心也真的羡慕,可你和我哥关系不好,我就要考虑你听到会是什么感受……”罗慧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脆弱,“雷明,你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正因为这样,一旦你疏远我,抗拒我,我的很多情绪都没了去处,我怪我自己把你看得太重要,也怪你明知我们的联系仅仅靠一条细线,你却很少维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