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与寂(115)CP
非上市公司也会被盯得这么紧,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这明显是有人提前预谋好的。
这Ricciky公司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也不知是跟Flar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一定要把Flarland得手的项目搞得一塌糊涂,却是正正让RE中了招。
顾陪林这边技术安全问题被无端报道,财报又出现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纰漏,短短两夜之间信誉一落千丈,这下Flar那边都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顾陪林咬牙骂道:
他们这孙子给捅的祸,居然还倒打一耙!
现在最要紧的是合作违约的事。曾订立好合同的合作方纷纷解约,签的几个新场地被判定为强制违规,违约金一封一封发过来。风投也发消息过来要索赔。
这下子,RE资金周转彻底出现问题。
连续一周的代办消息堆积,裴兴又把银行收回贷款和新发限制条约的函单发给顾陪林。
顾陪林在公司待了整整三天三夜。
他不愿承认,可是事实却光速向前让人无法避开,就算来不及反应,也依旧要面对。
梅央把银行回单好,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跟影视剧里截然不同,一切都往前推得很快,现世真正发生才知道,没有惊心动魄的告知接踵而来,在公司全部丧失清偿能力的那一刻,那一步就自发来到了。
RE宣告破产。
顾陪林死都没想过这样的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在说出的那一刻甚至有些恍惚。
“……好。”
梅央第一时间就开始通知财务部联合审账。裴兴一言不发,其他项目组成员也静悄悄的。
顾陪林忘了自己是怎么宣布解散的,只一晃神,清算组就成立好,然后开始给债权人清偿了。
法院传单、违约单、终止单……顾陪林一上午就像个打字机一样不停地签字。
而最残酷的事情不是突然而来的倒塌,而是如水一般需要慢慢处的各项烂摊子。对于一个过敏的患者来说接触到刺激物受到创伤的第一时间就要远离过敏源,可现实根本不允许这样的逃避和无视,它不会给人缓冲的机会,是福是祸只得立刻硬生生接着。
破产清算后续冗杂的事情有很多,就算顾陪林难过也得先忍着,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要有条不紊地处手头的事和相应程序。他麻木地处各种往来文件,那些东西有情又无情,提醒他此刻RE还在最后一面,却也提醒他RE破产的事实。
主要程序忙完后,又是一天的大半夜了。
陈谌知道消息马上去接顾陪林。顾陪林没看清,以为是自己的车就走上前,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撞倒,被陈谌一把拉回来。
他愣愣地看着陈谌吓到的眼神,麻木地坐到车里,然后闭上眼睛。
都发生什么了?
他感觉好像失忆了一样。
一回家他胡乱洗了个澡倒头就睡,整个人像是飘着走路一样飘到床上。陈谌把他捞起来给他喂水,他机械性地喝了一杯水,然后就又倒下睡了。
睡也睡得很混沌。
半梦半醒间,顾陪林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耳朵里尖锐地叫。
第二日他起得很早,习惯性往公司赶。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公司?场地都已经拆掉了,清算组换到了很小的工作间继续清算。
顾陪林走到市国贸大厦底下看到RE被拆下来的牌子,那种巨大的耳鸣声又响起来,他感觉心脏有些沉闷的刺痛。
是真的。
他打开邮件里的代办事项,处了一下相关文件的确认信息,法院回单电子版发到他手机上,他点开又叉掉。
好久都没听过歌了。
他拿出耳机戴上,点开了一首没听过的英文歌。
那歌手的歌声很嘶哑,跟头顶的天空很像。顾陪林听了一会儿,又把耳机收起来。
闻江有人乘着专用船检查水质,江水翻滚席卷到桥梁下。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一个面馆,他走进去。
他点了一碗面,坐到桌边。
不一会儿那面就端上来了,顾陪林拿起筷子开始吃。
热气腾腾的面汤浮到脸上,他眼眶里滚出一滴眼泪掉进碗里。
身后却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用指腹把他脸上的眼泪轻轻抹掉。顾陪林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这儿啊,找了好久了。”
陈谌从顾陪林身后坐到桌子旁,然后摸了摸他的脸。
顾陪林看着他不说话,过了好久,他浅笑了一声。
他自嘲般道:“我真一无所有了。”
陈谌深深地看着他:
“还会有的。”
顾陪林摇摇头,然后呼了一口气,低头把面吃完。
吃完面后陈谌本以为顾陪林会回去,可他却没有。顾陪林早上出来就没有开车,这会儿站在路边却也没有打车,而是沿着街边慢慢走。
陈谌陪着他一起这样慢慢地走着。
顾陪林靠在大桥栏杆上,陈谌摸了摸他的手,然后把他的外套裹紧。顾陪林看着他,抬眸说:
“好累。”
陈谌蹲下来。
顾陪林靠上去。
“那就歇一会儿。”
深深浅浅的步子没有停顿却走得很稳。顾陪林的脸贴在陈谌肩上,助听器放在口袋里,他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靠到陈谌背上。
闻江的水被风吹起一阵阵波澜,浪翻卷到栏杆上的声音有些喧嚣。可顾陪林听不到,他只闻到陈谌身上传来熟悉的味道。
天空中传来不知名的飞鸟的叫声,那些影子掠过桥面。他在那叫声和深深浅浅回家的脚步声中,静静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