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120)
大多数的时间林蝉在学校上课, 想听也听不着。
开学初她回了一趟翻译司, 洛清濛和直属上司都暗戳戳宽慰她, 如果有人说些乱七八糟的, 要她别放在心上。
不过流言依旧多少传进了学校里。
硕导为此专门也和林蝉掏心窝子聊了聊,同样出于善意, 好生宽慰了她一番。
倒显得林蝉这个当事人有点没心没肺了。事实上她即便并非钢筋铁骨造的, 也不似瓷器一般脆弱。
别说周时寂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了, 早在当初生出觊觎周时寂之心时,林蝉就知道,她要面临千难万难。
而和周时寂交往之后,她虽然做好了随时分手的准备, 但分手的原因她只接受一个:她和周时寂的感情状况出现问题。
譬如此次的举报危机, 倘若她抗不住舆论退缩害怕了,倘若他迫于家庭的施压或者为了仕途选择与她撇清关系,届时不必周时寂提出,林蝉绝对会抢先一步主动分手。
死皮白赖可没意思。她也不希望好端端的一段感情闹到最后以相互怨怼作为结尾。
她宁愿在彼此最情浓的时候一刀两断, 还能留给对方最美好的回忆。
当然,毕竟置身于风雨的中心处,虽说林蝉不如外人以为地那般脆弱,但并非无坚不摧,偶尔也有遭受打击的几个瞬间。
那天晚上姚杳来了京州大学,和林蝉约在学生街吃烧烤。
一年多没见,姚杳比林蝉记忆中冷傲的模样多了几分被世俗打败的颓然。
姚杳和柯力一直反反复复不清不楚着,半年前随着柯力结婚,姚杳终于和柯力彻彻底底地一刀两断。
心底对柯力究竟还剩几分情,姚杳没告诉林蝉,只是在一杯紧接着一杯的酒下肚之后,姚杳趴在林蝉的肩上,多说了几句。
说,她看走眼了,原来真正和林蝉纠缠上的不是她一直替林蝉担心的周骁,而是表面压根瞧不出猫腻的周时寂。
说,这下子她更担心林蝉了。
说,她不知道林蝉和周时寂怎么谈上的,可她劝林蝉千万千万为自己留退路。
说,男人爱着的时候所保证的誓言统统别相信。
说,她既希望林蝉比她幸运又不相信这份幸运的存在。
“……每个人都是有价码的,只是价码有高低,有的人价码高到让人以为无价罢了。我在柯力那里的价码早就标清楚了,比不过他的家庭,比不过他的婚姻。好在我也从没奢望他为了我放弃他原本的身家,他在我这里的价码也不高,除开交往期间我获得的有形和无形的好处,分手的时候我再要了三百万的分手费。”
“你呢?小蝉。我知道你比我更清醒,但你搞清楚你的价码没有?”
“你又搞清楚他的价码没有?如果你在他那里的价码高到他愿意赌上他的仕途、罔顾他的家人,那没了仕途和家世包装的他,在你这里还值多少?他还是不是你当初喜欢上的那个男人?”
还是不是她当初喜欢上的那个男人?林蝉从未想过,存在这个角度的问题。
当晚姚杳睡在林蝉的宿舍里。
第二天上午林蝉上课期间收到姚杳告别的消息。
姚杳要回老家了。
她在老家的工作已经找好,中学美术老师。
家人还给姚杳介绍了相亲对象。
昨晚姚杳就说,在京州漂泊多年,她决定回小地方试一试普通平淡的小日子。
林蝉无他话,唯有祝福姚杳一路平安。
送别走姚杳,却又迎来曲一川。
同样在学生街烟熏火燎的烧烤摊上,曲一川与林蝉忆往昔,怀念学生生活。
林蝉倒觉学生生活过够了,很期待明年的毕业。
曲一川问:“你毕业后的去处没有变数?”
林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如果因为上头质疑周时寂和我的关系,取消了我当初获取的遴选名额,我就自己参加国考。”
曲一川抿唇,好一阵没言语。
临别之前,曲一川复开口:“周家这种家庭,才是你追求的归宿吗?先是周骁,现在又是周骁的叔叔。”
换一个人问,林蝉得怀疑对方在含沙射影她贪恋权贵。
但她不介意借话自嘲:“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刚好喜欢上他们这种家庭的人。”
曲一川注视她淡笑的侧颜:“每个人在一出生,就被分了三六九等。我们和他们,总归不是一路人,哪怕短暂地有了交集,最后也一定会分道扬镳。”
闻言,林蝉驻足,转头对上曲一川的眼睛,忽然感觉他有点陌生。
“确实,我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所以林蝉同意他的前半句,但,“怎么定义‘一路人’,我们的看法似乎不同。”
曲一川的言语比刚刚直白了两分:“你的性格,大概要等撞个头破血流,才会认输。”
林蝉也直白:“或许你出于好意,但我不是很想和你讨论我的感情问题。”
她愿意和姚杳聊两句,却对曲一川的指手划脚感到冒犯。
曲一川及时止口:“抱歉。我就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同为男人的缘故,我自认比你更了解男人,才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