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雨(57)
林蝉跟在周时寂和王远后面问候安琅,安琅并不怎么活络,周骁嬉嬉笑笑闲谈些日常,揽过安琅的肩膀一起往里走,安琅古井无波的脸上才出现一丝柔色。
安琅常年食斋,即便来客,也没有交待保姆安排荤腥,准备的依旧是些素简吃食。
林蝉没有带礼物上门。周时寂要她别带。
他们待了一个小时,安琅也没有像周苡初那般问林蝉什么,基本都在听他们说话,主要也还是周骁在说,说林蝉的情况,说去年怎么和林蝉认识的,说春节看过的荣春福利院什么样,诸如此类,周骁把话头抛给林蝉的时候,林蝉展开几句。
拜别后,林蝉和周骁均暗暗松一口气。
林蝉的紧张自不必多言。
周骁却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只知道他非常在意林蝉对安琅的印象,所以要求林蝉发表感想。
半晌,林蝉憋出一句:“你和你妈妈长得更像。”
周骁非常不满意:“那是我妈!原本只有我未来老婆才有机会和她相处的!你现在怎么也得交出一篇八百字作文才能对得起这份殊荣吧?”
林蝉还没什么反应,前面开车的王远先把周骁呛了一把:“阿骁你最近春心萌动了吗?怎么连‘未来老婆’都突然想到了?”
周骁愣了愣,莫名跳脚,反呛王远:“远叔,应该是你最近跟你女儿处久了,又觉得打光棍的滋味不好受,才对‘老婆’两个字这么敏感吧?要不你加把劲和你前妻复婚吧,我支持你远叔!”
因为长期分居两地感情变淡,早两年王远和前妻离了婚,他们女儿的抚养权归前妻。
去年王远回国之后,就一直想把跟着前妻在老家生活的女儿接到身边培养感情,今年暑假才成功。所以最近王远尽量不加班,回家也勤快。
女儿只在京州待两个月,很快前妻要来接走,王远有些愁苦。可以说,周骁是懂得怎么戳王远痛处的。
周时寂开口:“周骁,没大没小。”
周骁悻悻,闭了嘴,回到观湖澜湾就被周时寂罚去书房帮他整理书架,即便王远并不在意周骁的揶揄。
当然,没饿着周骁,吃过午饭才打发周骁的。
林蝉好几个月没踏足观湖澜湾,管家把午饭张罗得丰盛。
吃饱喝足,她打算去帮周骁的忙,周时寂却把林蝉单独叫走。
院子里令人放松的伞蓬下,剔透的水晶果盘盛着切好的冰镇西瓜。
两人分别落座圆形藤桌两边的藤椅,周时寂递给林蝉一张纸:“记不记得这个?”
第21章 21:周爸爸 您以后就是我的爸爸
#21
一张折了两折的纸。
林蝉没认出来, 接在手里,狐疑地打开,开头稚嫩但齐整的字甫一入目, 她立马意识它其实是一封信。
……八岁那年,她在福利院里写给资助人的那封信。
唰地, 林蝉的耳根烧起来, 迅速把信重新折叠。
根本不用继续看, 当年她在信里写下的内容, 她也能一字不漏地默诵出来。
她写得非常诚恳, 也是她发自肺腑想对资助人说的话。
只是因为一些措辞, 长大后的她回忆起来多少有点羞耻。尤其如今知晓, 周时寂看过这封信。
早在当初发现当年给她回信的人是周时寂而非周应启, 就猜到周时寂多半看过, 不过林蝉从来没问。眼下得到确切的验证。
何止没问, 她连提也没再提过那封感谢信。春节那会儿她还阻止院长妈妈回忆她写信的往事。
说实话,林蝉很惊讶这封信居然保存完好。
毕竟周时寂最初连资助一事都没放在心上, 肯定也不会记得有一个被资助的孤女写过一封感谢信, 更不会记得他代替周应启回过信。之前他的一些表现, 分明也透露他一点印象没有。
他没印象,她自然没必要在他面前回忆。
看着周时寂,林蝉些许无措,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拿出这封信:“……记得。当然记得。没想到这么多年, 它还在。”
周时寂的嗓音一贯如清泉石上流:“在你写这封感谢信之前, 我哥已经过世。他的身后事大部分由我处理,包括他资助荣春孤儿院没有全部办完的手续。感谢信后来辗转来京州,也就自然而然交到我的手里。我把它和荣春福利院的相关文件放在一处。”
既然现在他主动和她聊这事,林蝉便也向他求证她一直还没求证的问题:“所以, 感谢信的回信,其实是小周叔叔你写的,但署了周叔叔的名?”
周时寂颔首:“当时当地政府和你们福利院希望资助人去一趟清荣,他们当面感谢,大概就是搞些合影、宣传等等仪式。哪怕我哥还在世,这种形式他也会认为没必要,他资助孩子们并非为了博名声。”
“我哥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和我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但他从来没对我有过隔阂,周家真正接纳我的第一个人是我哥。我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下水库捉鱼,差点淹死,如果不是他努力捞的我,我一条命早就没了。
“资助荣春福利院的那批孩子,其实是我哥送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这是一件善事,他为我积攒福报,他没有身故的话,当年资助人的名字就被他填成我了。真正该得福报的是他,他却遭遇横祸。我处理福利院后续事宜的时候,把资助人的头衔还给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