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暧昧/平交道(243)
然后有汗掉在谢安青鞋面上。
声音震着她的耳朵。
她目光轻晃,看到陈礼脖子里全都是汗,和再见那天一样,明明不是非常热的环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运动量,偏她就是出了很多汗,发丝都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她这模样……
像不健康的虚汗。
谢安青垂在身侧的手指快速蜷了一下,收缩感拉回她一缕思绪,发现陈礼还跪着,她食指关节上有很明显一片口红印,在空中停了四五秒,慢慢开始往前伸。
谢安青的目光无意识跟随。
反应过来陈礼想干什么的时候,谢安青迅速往后退出一步,陈礼掀她裤脚的动作随之落空,没能成功看见她被捕兽夹夹过的脚踝留没留疤。
就算没留肯定也很疼。
钻心刺骨的疼。
两年前,她们在西林遇见的时候都已经是十月初了,足足一个月的休养,她走路竟然还是有一点跛。
还带着给她做的手串,还想和她谈恋爱,还喜欢她。
她把最后一分力气也用在了挽回上。
而她,明明都已经发现了她脚不对劲,抓住了她的肩膀。
她都发现了。
最后还是说“我走”。
这么狠心的人,她会回头,敢回头才显得奇怪。
陈礼手在抖索,嘴角快速抽动着,却连自嘲那种生性的笑都发不出来。她心里,联系了所有前因后果,举证了所有事实真相之后的绝对纯粹的歉疚、心疼和后悔成千上百倍膨胀堆积,几乎把她的胸膛撑破。
她的肩压得很低,谢安青看不清她的表情。
直升机旋翼高速旋转产生的巨大噪音在楼顶响起那秒,谢安青如梦初醒般动了一下,想绕过陈礼上楼。
……今天第三次被陈礼攥住手。
“去年八月八号你去县城的梧桐大道了吗?”陈礼保持着低位的跪姿问。
让人毫无防备的话题。
谢安青一顿,心头猛地震颤紧缩,她抽出手,不假思索地说:“没有。”
陈礼:“我去了。”
谢安青:“……”
陈礼:“去找我们躲过雨的公交站,找悬日,找你。”
陈礼隔着裤脚看向谢安青脚踝的位置,说:“我说爱你,不是生需求解决不了。”
“分开之后,我没再做过。”
“没找过人,自己怎么弄都找不到感觉。”
“我现在没有生需求需要解决。”
“除了看到你和许寄接吻那天。”
陈礼抬头。
猝不及防的一个动作,视线撞上谢安青那秒,她还没有完全舒展的心头再次紧缩,漏掉了即将发生的一拍心跳,呼吸跟着受阻,胸腔开始发胀。
这一系列的反应看似复杂,实则全都发生在陈礼抬头那一瞬间。
而表情变化需要过程。
那在陈礼看来,谢安青就依然波澜不惊,像超脱七情六欲的神仙,俯瞰她这个深陷感情泥沼的凡夫俗子。
“我也想和你接吻。”她说。
因为咬字过于清楚,里面的情绪过于浓厚,语速又足够缓慢,谢安青在听的时候就被动跟随重复:我也想和你接吻。
似曾相识的话语经过舌尖,和她说过的哪一句逐步重叠。
——我想接吻。
简单直接又渴望迫切。
因为在那之前,一个从来没明明白白说过喜欢她的人,一次性说了好多种对她的喜欢——工作出色,会吹笛会刻章会做手串,能规矩正经,也能清爽活泼,有脾气又很乖——已经被遗忘的记忆蜂拥而至。
谢安青受阻的呼吸,发胀的胸腔,她能感受到的所有不适迅速发展到脸上,一双唇紧紧抿成直线。
但因为背光,陈礼又是仰头,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她兀自顺着谢安青反问过她的问题,逐条往下解释:“我的事情还没办完,渔村那个电话,你听到了。”
那说爱你,就和排名上升下降没有关系。
“我只找过你,在梧桐大道上从凌晨找到凌晨,什么都没有找到。”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你没去过的国家,你没见过的城市。
那说爱你,就不是找过之后发现没有人你比更好。
“……是没人比你更好。”
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用对比,不用发现。
陈礼起身,脖颈里的汗和膝盖上的土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我没想用钱买你。还在村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爱钱。给你卡,是希望你想要什么就能马上买到什么,不用把愿望藏很多年。”
“给你的鞋上有兔子……”
陈礼眼泛红,说:“是我也爱兔子。”
现在比你还爱兔子。
爱你这只可爱脆弱的小兔子。
陈礼确信语言的苍白,她赶了一天时间才到这里,原本希望用行动向谢安青证实些什么。
但她不想跟她去看悬日,不愿意看她肩上的悬日。
她就只能在胸膛被胀破之前跟她先说点什么,让她的委屈淡一点,愤怒减一点,脚疼浅一点。
其实是让她自己在歉疚、心疼和后悔织成的网里好过一点。
不然她可能又要发疯跳海,或者用最大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腕,不准她和别人重新开始,把事情弄得更加难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