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暧昧/平交道(247)
她是陈礼。
听到脚步声,陈礼下意识转头往过看,好像这个动作她已经做了千千万万遍,熟得快成为本能。
包括紧随其后的失望。
陈礼扫一眼便转回去,目光迅速下垂暗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她蓦地一顿,迅速抬头看回到谢安青身上。
这次没有等错。
陈礼立刻反手抵了一下墙壁站直身体,说:“回来了。”
声音哑得不可思议。
紧跟着还咳了一声。
谢安青站在离她六七米的地方,视线从她喉咙处经过时,短暂地抿了抿嘴唇,静止两秒,才重新提起步子往门口走。
陈礼被无视,垂在身侧的手蜷了一下,伸进口袋。
谢安青走路目不斜视,走到和陈礼肩膀齐平的位置时,忽然看见她抬起手,递过来一张照片。
“我找到了。”陈礼说。
谢安青的视线本来就低,不用挪动一寸就能看清楚照片上的内容——古楼上的悬日,和她在楼顶看见的角度不同,高度折半,光线应该调过了,不然会有很重的暮色。这张照片很明显拍在一切快结束的时候,细看,整体画面都有一些虚晃,像是拍得非常着急,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
谢安青目光从眼尾扫下去一缕,看到陈礼右手装在口袋里,左手稳稳地把照片递在她面前,说:“这次不是自欺欺人,我找到了。”
她离开许从家后,一路顺着往下走,走到天色开始变暗,以为今年依然什么都不会找到的时候,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女儿从她旁边经过,说:“宝贝,你再哭下去,冰淇淋要化了。没有第二支哦。”
那个声音穿透耳膜、时间,和哪一年她因为一脚踩空摔下舞台,错失了元旦晚会主持机会时,陈景弯腰在她面前说的话重叠,“阿礼,裙子脏了可以洗,头发散了可以绑,哭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把下一次机会也错过去。”
她听着那道声音如梦初醒,一改颓丧心情,迈开沉重的tຊ双腿大步往前跑,拐过下一个弯,视线豁然开朗,夕阳就在古楼旁边的地平线上。她立刻用手机拍下来,赶回酒店处、打印。
原本想用她再擅长不过的照片处技术让太阳重回古楼之上,她有绝对的自信做到谢安青分辨不出来真假。
打印之前,还是让它落回去了。
谢安青好哄又难哄,容易满足也格外较真,走捷径到不了她身边。
陈礼捏着照片,目光不错地盯看着谢安青的眼睛,等她反应。
她眼皮肿胀,始终低头看着照片不言不语。
走廊里的寂静把陈礼的期待变成消耗品,每一秒都在磨损变少,耗干之前,谢安青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陈礼捏紧照片。
下一秒,陈礼看到谢安青把视线从照片上拉开,经过她,朝门口走去。
“……”
陈礼的心脏已经在那阵静默里无限接近地面,从这个可以忽略的高度砸下去,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有瞬间挤压带来的酸胀不适在一点一点往上蔓延。她看了眼照片,把手垂回去说:“早点休息。”
陈礼转身离开。
谢安青却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手里的房卡越攥越紧。她门上挂着一份外卖,和那晚许寄带过来的不是同一家,甚至一南一北,差了几乎一整座城的距离,她完全没必要把它们联系在一起,但脑子就是不受控制地非要把它们画上等号。画完一个不够,还要再加一个,在右边写上两个清晰的大字:陈礼。
“陈礼!”谢安青的声音突如其来,在没有一点杂音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楚。
陈礼滞重的步子一顿,听到谢安青说:“有没有悬日重要?”
八月八重要?
梧桐大道重要?
我……
重要?
后面这几句谢安青一句都问不出来,失望的滋味太难受了,她又不会回头,问也没有什么意义。
对啊。
都到这个份上了,问有什么意义。
谢安青攥着房卡的手倏然放松,贴向门锁。
“滴——”
“重要。”
门锁开启的声音和陈礼的声音同时传来。
谢安青手指轻颤,余光看到陈礼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自己,说:“我有你的时候才有的它,所以它重要,很重要。”
是吗?
“咔。”
谢安青推开房门往里走,自嘲的话只说在心里: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给你的东西,它真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也不过一时兴起,维持不了多久。
门在谢安青身后关上。
陈礼站在走廊里,听到了外卖袋子摩擦门板的声音。它和她一样,被抛下了,孤零零地摇晃着,彻底静止那秒,手机猝不及防在陈礼口袋里响起。
陈礼先按了静音,过几秒才拿出来接听:“喂。”
钟妩:“新的施工计划已经和景石谈拢了,明天开始采购。”
陈礼:“我明天一早回去。”
钟妩:“我能处。”
陈礼:“我知道。我回去还有其他事情。”
陈礼看了眼谢安青紧闭的房门,压着声音和所有的失落离开。
走廊里很快恢复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