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暧昧/平交道(302)
Flora说在开始的话从谢安青脑子里一闪而过,她错愕抬头,视线扫过旁边咬着嘴唇不想哭出声的饶之,听到Flora嘶哑地开了口:“人在经历极端的崩溃之后,要么浑噩着死亡,要么痛苦着苏醒。陈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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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满世界找,最后一无所获回到西林那段时间陈礼很消沉,除了本职工作和Flora明确知道存在,但不清楚是什么的事情,她几乎没有额外的生活,只要一闲下来就坐在阳光充足的窗边走神。
夏天最热的时候也是。
皮肤被晒红晒伤,她全不在乎。
Flora刚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无意听到谢安tຊ青“死”在洪水的淤泥里,而她怕黑暗潮湿的环境,她忽然就明白了陈礼非要坐在那里的原因。
“她做村书记的时候很负责任,如果真有福报这回事,她这一次应该生得很好。”
“生在阳光充足的地方。”
那她只要经常去那种地方坐一坐,总有一天会再遇见她。
陈礼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平静,Flora听得胆战心惊,她无端觉得陈礼身体里最后一处能够支撑她的地方也崩坏了。
那很可怕。
她绞尽脑汁去想解决办法。
有一天傍晚,她在离工作室不远的一座塔楼上看到悬日,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传进坐在窗前的陈礼耳朵里,她忽然像是活来一样,拿着相机大步往出跑。
在道路复杂的城市里追日谈何容易,一不小心就会走错,迷失。
陈礼那一天没有追到。
从第二天开始,她每天去东边山上等,那里视野开阔,只要悬日出现,她就一定可以看见。
可是不巧,进入雨季的西林市几乎天天下雨,她等了整整一周,结果和她四处去找一张高度相似的脸一样,一无所获。
那一秒,疲惫将她击垮。
她在起身下山的瞬间头晕目眩,拿不住手里的东西——相机、手机,还有一串红色的石头手串——齐刷刷从她手里脱落,往山崖下掉。
钱财都是身外物,这里的人不是总说“破财消灾”么,掉下去就掉下去了,人没事就是万幸。
Flora想。
抬头刹那,一道黑白色的人影从她瞳孔里闪过,消失在了崖边。
Flora一愣,声嘶力竭地喊:“陈!”
那一声把在石缝里躲雨的野鸟都惊起来了。
Flora大惊失色,仓皇地朝崖边跑。
……还好。
她攀住了树枝。
她还能动。
“???”
“陈,你要干什么?!”Flora厉声呵斥,“万一哪一脚没踩稳,你会掉下去摔死的!不要再动了!停下来!马上停下来!”
陈礼置若罔闻,她的右手在急速坠落的过程中攀住树枝,几乎扯断,每一秒都疼得浑身颤栗,汗流浃背,目光却稳稳地,紧锁着挂在树梢的手串。
一寸照、手串,她手里和谢安青有关的东西就剩这些了。
找不到和她相似的脸,至少应该留住她的痕迹。
忘记太可怕了。
她昨天半夜惊醒,忽然记不起来谢安青是谁那秒,浑身都在痉挛、抽搐,靠在工作间打印了一千多张她的一寸照才勉强缓解下来。
她能忍受那种神经仿佛被一根根剥离身体的痛处。
每晚都经历一次也没问题。
她最接受不了遗忘。
陈礼伸出痛到麻木的右手,朝挂在不远处的手串伸出去。
山间雨淅淅沥沥地下,飞走又回来的野鸟在石缝里跳,一切都静得不可思议。
直到没有尖叫的坠落声又一次在山崖下响起。
Flora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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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青靠坐在医院走廊的墙根,同样泪流不止。
“傻子!大傻子!”
她那么厉害,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随便找谁查一查就知道她没有事,为什么不去做呢?
为什么!
谢安青咬着牙齿,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呐喊、质问。
Flora说:“山崖下面有一座被遗忘的佛龛,求姻缘的,我们后来知道那个山崖叫姻缘崖,传说只要有人能平安往返,并且在佛龛前求到了姻缘上上签,就可以白首同归,共度余生。陈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
这就是陈礼“醒”过来,好起来的契机。
她有了新的方向、目标。
从那天起,她风雨无阻,不顾需要马上治疗的右手,每天往返一次姻缘崖,跪在佛龛前求上上签。
“求一次不是,求一次不是,”Flora掌根压着眼睛哭出声来,“求到体力耗尽,人快崩溃的时候终于求到了,陈突然愣住,呐呐地说,她……没了……”
“还有谁能和我接吻,和我结婚?”
讽刺至魂,疼痛入骨。
陈礼看着手里破旧发霉的竹签笑起来,Flora在旁边慌了,惊恐地看着她。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不停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落在竹签上,模糊的不是那上面的字迹,是她绝对不可能再拥有幸福的漫长人生。
她一次次的坚持彻底崩碎,抓着把她带到希望面前又狠狠打碎的手串哭得撕心裂肺。
那一天太破碎,Flora这辈子都忘不了,但她的路上有看不完的好风景,时间一长就慢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