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暧昧/平交道(51)
谢安青:“秋收没什么可能了。”
谢秀梅:“这是天灾。”
谢安青:“我再去晚一点,七伯和谢迎几个可能已经被埋在房子下面了。”
谢秀梅:“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一点事没有?”
谢秀梅真生气了:“谢安青,你给我坐起来。你以前从来不这样。”
谢安青:“以前我奶在。”
突然提及的第三个人让谢秀梅目光狠狠一震,眼眶倏地红了:“你奶那事是意外。”
谢安青:“不是,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哭,要回来,她才连夜跑去接我。我明明知道她那时候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还跟她哭。”
谢秀梅:“……”
谢安青:“姐,我奶是被我害死的。”
谢秀梅一瞬间哑口无言。
这件事她知道。
坦白说,如果换成是她,她也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那可是从一出生就陪着她,教育她,拉着两个闺蜜——黄怀亦和卫绮云——给她创造了一个不输其他任何小孩儿的完整童年的亲人。
是对她来说,绝无仅有的亲人。
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从她心里过去。
但——
“你奶把我们那届,我们往前往后很多届孩子叫回去读书,给我们不一样的人生。你沿袭她的念,把村里前前后后修缮改变,给大家不一样的生活。安青,你不是她带的走得最远的孩子,但一定是最像她,最让她满意的孩子,她不舍得,更不可能怪你。”谢秀梅笃定地说:“你昨天睡过只是意外,谁都有累的时候,七伯一家现在平安无事,其他一切假设就都没有意义。安青,你做得很好。”
是么。
谢七伯老伴儿的照片还在谢安青口袋装着,他忍不住过来要的时候刚刚好听见谢筠最后那句话,跟着插了句:“青,你救了我们祖孙四口。”
声音突如其来。
谢安青微微一愣,坐起来说:“是陈礼陈小姐救了您。”
谢七伯摇头:“是你。”
谢安青沉默不语。
谢七伯回忆着老伴儿离世时的模样说:“我跟她都是家里生多了不要的,逃难到你们村之后遇见,结婚,生孩子,盖房子,努力大半辈子才勉强算是过上了好日子。我们离不开对方。所以房塌的时候,我想回去我们一起盖的房子里找她,但那个姑娘不让,她让我看你。”
————
“你好好看一看她!”
“她为了你们这个村饭顾不上吃,觉顾不上睡,发烧到昏倒,完了还跑去求人,对人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就在刚刚,她还不要命地想过来救你。”
“tຊ她为了你们尽职尽力,你好意思就这么回去送死?”
“就算你好意思,我也不可能答应。”
“我说了让她乖乖在那儿等着,就一定会让她等到。”
“她有乖乖在那儿等着,就一定得等到。”
————
陈礼说这些话的时候什么都没想,纯粹是被谢七伯找死的念头气到了,替谢安青不值,所以出口任何一句都偏向她,偏心她。
加上确定她听不到,措辞之直白就更加没有收敛。
此刻经由谢七伯转述,效果比谢秀梅刚刚那些宽泛的汇总强烈百倍千倍。
可能因为来自敌对方的肯定?
也可能是更细节。
或者作为旁观者,对她的过去没有怜悯,对她现在的肯定才更可信。
“青,是你救了我。”谢七伯说:“你在那儿等着,我才肯过去。”
谢安青没说话,胸腔里湿冷沉重的情绪一下下撞在骨头上,慢慢泛起热,像是在紧闭窒息的黑盒子里翻了一点身,肩膀不小心顶开一点盖,空气和阳光就透进来了。她呼吸着,脑子里快速闪过陈礼说那些话时的脸和声音。
和她从双杠上跳下里的声音叠在一起,轻得几不可闻。
“是陈礼。”谢安青说。
是陈礼救的人。
她救了那个人,三个女孩子才没一夕之间变得无依无靠;
她救了那个人,“失职”两个字才没变成另一把锁子,把困着她的黑盒子彻底锁死。
但是为什么?
谢安青某一秒想过这是陈礼的另一种策略,后来被“偏见”撤回,就只剩下没有头绪的为什么。
谢安青从口袋里掏出照片,递还给谢七伯,目送他回安置点,然后垂下手说:“腰上有点疼,你帮我看看。”
谢秀梅微微一愣,反应过来谢安青在和自己说话,立刻抹了把眼睛,带着她大步往卫生室走。
谢安青拉了张凳子坐下,头上盖着谢秀梅的擦脸毛巾。
谢秀梅说:“把衣服掀起来。”
谢安青脚踩着椅子横梁,直起身体照做。露出腰的那秒,谢秀梅牙根差点咬断。
“谢安青,你以为你属猫啊,回回这么不要命的搞?!”谢秀梅咬牙低吼,先前低潮的情绪烟消云散,只剩火气。
谢安青的短袖是宽松款,不扽着会往下掉,她想了想,把下摆咬在嘴里,腾出手去擦刚刚简单冲洗过的头发,声音含混:“这回没有。”
最后没劲儿的时候,陈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