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倾朝(64)
荒谬。
“这是我能左右的?”他冷笑,再也不怕他,终是有勇气回望着他那双目光一凛就能杀死人的眼睛。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就是重重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他狼狈地倒在地上,望着弯身捡剑的父亲,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声。
“舍不得这条命是吗?那就让我来解决你。”
冷然的嗓音响起,冰凉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做别人的孩子是可以这样被对待的。
曾经那一点点希望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破灭了。
除了冷笑,他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死,他是不怕的,就怕死也死不了,死也死不起。
他知道,父亲不可能亲手杀了他,虎毒还不食子,他若真的把他杀了,会损害他的名誉。
“今日我不杀你。”父亲说。
果然,他是不会下手的。
长剑又“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就是父亲冷漠无情的话语:“这一次就当你耍耍小脾气,即日起收回你手中一切权利,好好闭门思过,西域之事不许再提,若是再敢忤逆,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多么重的一句话。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父亲一句话就可以剥夺他手中的一切,就可以让他一无所有。
那道本该伟岸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前。
大殿里的地砖非常冰凉,哪有他的心冰凉。
“公子。”卫知抹着眼泪跑上前,想要把他搀扶起来。
他甩开卫知的手,垂头坐着,以前总是笔挺的脊背再难挺起来了,敞开的胸膛上还有很多往外渗血的伤疤,右手食指刚接上的指骨位置好像又开始疼了。
原来,在他的人生里,拼命努力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公子。”卫知哽咽着叫他:“我们回屋吧!卫知去给您上药,今天卫知学会做红豆粥了,卫知做给您喝好不好?”
大殿里只有卫知的声音,瘫坐在地上的人就好像被抽干了灵魂,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公子。”卫知见他一直不说话,吓得声音都是颤抖的,“公子,你还有卫知,公子,卫知扶你回房好不好?”
这一次,他终是动了动身,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院中大树上的黄叶几乎全被北风吹落了,寒冷的天气让人打不起一点精神。
两只脚如同千斤重,每一步走起来都是那么的艰难。
亲王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但他用了三十年都没有走出去。
他一步步走到门前,踏过那道高高的门槛,没有方向地往前走着。
“公子,您要去哪里?”卫知在身后追着他。
“别跟来。”他哑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卫知停在原地,望着他凄凉的背影,擦着眼泪回道:“好的公子,卫知在家等您。”
家。
他哪里有家。
——
叶元萧去了皇宫大半天都没有回来,叶元倾在督稽司里焦急地来回踱步。
前世里傅朝寻什么都不会告诉她,外出办的事情,回来是否领功,从来不会与她说,只是有时候她会看到他心情很好,有时候会看到他神情落寞的一句话不说,偶尔也会看到他蹲在院子的大树下喝着闷酒。
那时候,她从来不参与他做的任何事情,也不会过问他办了什么差事,得到了什么奖赏。
或许,前世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吧!他辛苦创下的功劳都落入了他大哥傅呈延的手中,不然傅呈延怎么会那么顺利的步步高升。
曾经她讨厌傅朝寻做的一切,很讨厌他只会闷头往前冲,现在她发现,好像前世里,她从未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过,也没有想办法融进他看似枯燥无味的生活里。
也许,两个人都试着了解和改变,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这一次,她当真清醒地明白,曾经他努力了七年也没有得到的回报,问题出在了哪里。
只是,为何,前世他要默默隐忍七年?为何一次也不告诉她?他到底依什么样的心态熬过了七年?
她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焦急。
大概到了傍晚叶元萧才从皇宫里回来。
叶元倾看着他失落的神色,心里那一点期盼也瞬间破灭了。
“妹妹!”叶元萧不知如何开口,先是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我相信傅朝寻,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除掉苍鄂,只是亲王府的家庭实在复杂,事情演变成这样,一定是傅亲王做了一些调整……”
调整?
叶元萧说的含蓄。
叶元倾冷笑:“怎么可能只是调整,所以,所以是他的父亲从中作梗让傅朝寻这一次的功劳落在傅呈延的手中?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兄长和父亲?”
这也是叶元倾嫁给傅朝寻以后才明白的道。
并不是天下所有为人父母的都爱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他们更爱的是他们自己。
“二哥。”叶元倾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反握住他的手道:“二哥,你能不能帮帮他?你能不能说服父亲上朝的时候与皇帝说说此事?我们将军府也有参战的权利,父亲更有说话的权利,这事我们能不能去帮傅朝寻证明一下?”
“妹妹!”叶元萧轻轻叹着气,“我知道傅朝寻受了委屈,只是此事实在太大,父亲不易牵扯进来,皇帝已经嘉奖过傅呈延,全国上下全都知道他是功臣,若是皇帝再改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况且傅朝寻已经面过圣了,皇上定然是知道的,所以,这事怕是无力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