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天外天(229)
李玉真道:“光晾着就行么?”
段星河靠在墙边道:“让厨房做几天青菜豆腐,他不是觉得咱们穷么,就穷给他看。先前来还给他们炖羊肉,就是惯的。”
他们以前日子清苦,有点钱都得买成衣裳鞋子,把门面装起来,客人来了还要杀猪宰羊请人吃饭。现在有钱了,反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怕别人瞧不起自己了。
李玉真感慨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穷人小心翼翼地扮富,富人大大方方地装穷,诚不欺我。”
段星河不想在外面待着,免得再碰到刘正阳。他转身进了屋,道:“我歇一会儿,有事再说。”
段星河回屋睡了一觉,下午出去转了一圈。今天步云邪在前头值班,他扫干净了地,把一捧墨菊插在水瓶里,便站在一旁,静静的像是入了定。有香客注意到了他,觉得此人的气质出尘,心中暗暗赞叹他一表人才,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段星河拿了个杌子坐在屋檐下的阴凉里,远处的蝉鸣阵阵。今天不太热,没有风也很舒适。
一个书生拿着一把香,点着了刚要许愿,火忽然就灭了。书生觉得有点奇怪,又凑在黄纸上点燃了,青烟袅袅升起。他刚松了口气,就见香噗地一下子又灭了。
书生的脸都青了,扭头看周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段星河抬起眼,见那书生的肩膀上蹲着一个黑乎乎的小鬼,撅着腚鼓着腮帮子,正在给他吹气儿。
香一灭,那小鬼就乐不可支,仿佛觉得给人捣乱十分有意思。
看那家伙身上还带着土腥气,这书生应该最近去过坟地,或是走了夜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书生的眼睛下头有两个深深的黑眼圈,显然是被这促狭鬼骚扰了一阵子了,今天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敢跟到这里捣乱,这小鬼也是不知天高地厚。段星河盯了它一眼,手里冒出了几点紫色的灵光,露出了威慑之意。那小鬼吓了一跳,嗖地一下子跳到了地上,没命地逃走了。
书生忽然感觉肩膀一轻,身上的疲惫感消失了大半。段星河站起来,把书生手里的那把香撅了,换了把新的给他,道:“刚才那把潮了,别往心里去。”
书生不好意思起来,道:“多……多谢道长。”
段星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束。几个香客站在一棵大松树下聊天,一个妇人道:“我大老远来的,这里灵吗?”
李大婶热情道:“灵啊,我家猪怎么养都胖不起来,前阵子我来拜过之后,那些猪就像吹气儿似的胖起来了,简直神了!”
那中年妇人喔了一声,若有所思。李大婶道:“你来求什么?”
她指了一下在正殿跪着的年轻妇人,道:“我儿媳嫁过来五年了,一直没孩子,我陪她来求嗣。”
李大婶说:“那可得多捐点香火,说不定神仙一高兴,赐给你们个大胖小子呢。”
妇人便笑了,道:“有孩子就成,孙子孙女儿都不挑了。”
一个天心观的人从旁边经过,冷笑了一声。李大婶见他也做道士打扮,却穿一身灰,这里的道士都是穿蓝袍的。她道:“小道长,你笑什么?”
那人道:“我听说这里的道士六根不净,常跟女众勾勾搭搭的。你们可得小心着点,来这儿求子,生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种呢。”
段星河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他们当着面就敢造谣。他正想过去,就见伏顺扔下摊子从前头过来了。他呸的一声吐了嘴里的草棍儿,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人一时间有些尴尬,却又不服输,道:“说的就是你,你看你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逍遥观收你这样的弟子,肯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不但骂了伏顺,连带着把他的师兄弟和师父都一起骂了。伏顺道:“你这人满脑子都是乌七八糟的东西,看人也脏。你师兄怎么好意思把你带出来丢人现眼的?”
香客们见两个道士在这里吵起来了,有些不知所措。那妇人去大殿里叫了她儿媳出来,烧完香就坐着轿子走了。段星河不想让他们再继续丢人,过去道:“干什么呢?”
伏顺见大师兄来了,仿佛找到了靠山,道:“他在这里造谣,说咱们勾搭女香客,让我抓住了。”
李大婶在旁边还没走,要把热闹看全套似的,热心道:“我作证,我听见了。”
段星河道:“你为什么造谣?”
那人有点慌,道:“人家都这么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讲。”
伏顺道:“还有谁说,让他滚出来对质!”
那人道:“你凶我有什么用,人家都说你们家姓步的那小子修的是邪道,专会勾引女人。只消看人一眼,便把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他话未说完,段星河的拳头已经捏了起来,他本来还想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事,结果却越说越恼火。他道:“是刘正阳说的?”
那人表情一僵,显然是被他猜中了。刘正阳从前就跟步云邪的关系很微妙,既忍不住要注意他,又极尽所能要贬低他、污蔑他。刘大少对段星河都只是单纯的瞧不起,对步云邪却莫名死死纠缠,就像王八咬住人不撒口似的。
步云邪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从大殿中走了出来。他过来道:“怎么了?”
段星河觉得那些话太脏了,不想让他再听一遍。对方倒像是讹住他们了似的,露出了一丝冷笑,仿佛在说:“你有本事说给他听啊。”
天心观的人从这边经过,见自家的人跟逍遥观的人站在一起,气氛有些微妙。一人扬声道:“吴天,段兄也在啊,你们干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