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天外天(232)
伏顺想了想,觉得二师兄已经够烦的了,还是别给他添堵比较好。他道:“那就光说钱的事好了,明天见了大师兄,我让他多加提防。”
次日伏顺去找段星河,跟他说了昨天晚上听到的事。段星河的目光微动,心中有了提防,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天,这一日中午,段星河练完了剑,从演武场过来。于九正好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几大包熟食,看来是又下山给那个祖宗买吃的去了。
一名天心观的弟子从旁边经过,于九道:“少主呢?”
那人道:“他不在屋里,好像出去逛了。”
于九喔了一声,转过头来。段星河同情地看着他,道:“于兄,出去了?”
于九提起油纸包道:“买点烧鸡、酱猪蹄,少主爱吃八香斋卤的东西。你吃饭了么?”
段星河正准备去厨房领饭,道:“这就去。”
于九道:“跟我来吧,我请客,今天买了不少呢。”
段星河道:“那多不好意思。”
于九一把搂住了他肩膀,道:“客气什么,我这儿还有酒,咱们喝一杯。”
他这么热情,段星河也不好拒绝,被他拉到了屋里。两人相对坐着,于九去洗了手,拆开油纸包,又打开一层荷叶,露出了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又倒了一碟花生米。另外两个纸包没拆,是留给刘大少的。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坛酒来,给段星河满上了,道:“来,走一个。”
两人碰了个杯,段星河喝了一口,感觉有些辛辣。于九喝了半碗,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道:“痛快!”
这人的性情洒脱,又很豪爽,若不是他为天心观效力,段星河还真想跟他交个朋友。
于九撕了一根鸡腿,道:“吃吧,别客气。”
段星河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慢慢地吃了。于九吃着肉,道:“段兄是从小就有向道之心么?”
段星河摇了摇头,道:“小时候家乡闹饥荒,我流落到这里,是被师娘带回来的。于兄呢?”
于九道:“喔,我也是没得选,随波逐流地就被推到这条道上来了。”
段星河没说话,于九喝了口酒,漫不经心道:“我爹是个烂赌鬼,不好好做工,整天想着一夜暴富,把我娘气跑了。后来有人上门来讨债,我爹急了眼,和二叔把人捅死了,连夜带着我和两个弟弟跑了。”
段星河十分惊讶,道:“然后呢?”
于九淡淡道:“然后他就落草为寇了,在山上当了十来年的山大王。山上有不少人,都是跟他一样的逃犯,谁也不嫌弃谁。山寨里有个老道士会画符,还会法术,我爹就让我认他当师父。我从小是先拜的关公,后来才拜的三清。他们都说我一身土匪习气,不像个修道的,你觉得呢?”
他确实一身江湖义气,又好像经历过许多事似的,活得十分通透,原来是因为这样的出身。
段星河平静道:“过去的事不能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其实很欣赏你现在的样子。”
于九道:“我也很欣赏你,一直想跟你一起吃个饭,就是怕你不肯赏光。”
段星河道:“那你早该来请我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段星河道:“看来尊师修为深厚的很,后来怎么样了?”
于九回忆起从前,仿佛还看得到那场冲天的大火。他道:“我十九岁那年,官府来剿匪,一窝都给端了,寨子也被烧了。我爹被人乱刀砍死了,师父肺上中了一箭,我拼命背着他跑出来了。师父临死的时候,让我好生修道,挣点干净钱好好过日子,别跟我爹一样,活的稀里糊涂的,有今天没明天。”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显得有些伤感。他这么爱钱,大约也只是给自己一个活着的目标罢了。段星河没想到会听到这些,道:“抱歉,让你想起这些。”
“没事,”于九道,“你说得对,过去的事不能选择,把以后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段星河撕了一块鸡肉,确实做的挺香的。这段时间为了陪着刘正阳,整个道观都十多天没吃肉了。于九道:“好吃么?”
段星河道:“不错。”
于九盯着他眼睛道:“那咱们这儿怎么不做肉吃?”
他这么直接问,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段星河一时间无言以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故意要逐客的。于九哈哈地笑了,道:“说着玩的,我可没有挑剔的意思啊,青菜豆腐也挺好的。”
酒过三巡,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一点。于九掰了一根鸡翅,啃着道:“段兄,之前你们失踪了,大家都很担心。你们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于九的心机颇深,纵使处得来,也暗藏着他自己的算计。段星河表面上跟他和气,内里没忘记自己的立场。他淡淡道:“我们出去历练了一圈,也没离开多远。路上遇见有跑商的,我们保护他们走了一段路,挣了点保镖钱就回来了。”
于九道:“就这?”
段星河坦然地看着他,道:“就这。”
他的眼睛黝黑深邃,静静地看着人的时候好像十分坦诚,其实神光深藏着,就像一潭深水,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于九点了点头,道:“喝酒。”
他没刺探到段星河他们的秘密,但想来对方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两人吃着东西,忽然见一个天心观的弟子跑了过来,慌张道:“小师叔,不好了……咦,你怎么也在?”
段星河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人,这是自己家的地盘,他爱在哪儿待就在哪儿待。对方有些顾虑,一时间没说话。于九道:“怎么了,有话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