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天外天(557)
左师兄名叫左惜椿,是李默今收的大弟子,比李玉真大三岁,一派端严的气质,比他看起来更像李默今的儿子,也比他靠谱多了。不过左师兄老这么严肃,大家不怎么敢亲近他,反而更愿意跟李玉真厮混在一起。李玉真一直被拿来跟他比,心里很不服气,如今回来了,是该找个时间去见见这个宿敌了。
他正寻思着,小师弟掏出了叶子牌,一脚踩在凳子上,道:“来,难得人齐,玩点大的。”
小师弟叫侯二,大家都管他叫二猴,长得也人如其名猴灵猴现的。这家伙平时功课还行,就是爱赌钱。他身边的人多,消息也是最灵通的。一人道:“别了吧,师父不让赌的。”
二猴道:“十文钱一局还能叫赌?来不来,不来以后都不带你了。”
有愿意玩的凑了过来,李玉真也被他们拉着加入进去。屋里闹哄哄的,他渐渐就忘了自己本来要干什么去了。
要说打牌真的是消磨时光的利器,李玉真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他悔恨自己不知不觉浪费了一天的时光,在日记上写道:“腊月初五,又打一天牌。李玉真,你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
……
“腊月初六,打牌。”
李玉真写完了日记,颓废地倒在床上,打算早睡早起,从明天开始用功。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李玉真坐了起来,道:“门没关。”
一只手推开了门,却是李默今来了。李玉真顿时打了个寒战,站起来道:“爹,你怎么还没睡。”
李默今进屋看了一眼四周,屋里有些凉,炭火还没烧起来。他道:“刚回来?”
李玉真嗯了一声,父亲也没追究他干什么去了。之前他训斥了两句,这熊孩子就偷偷跑了,李默今生怕他哪天又要悄悄跑路,打算给他说门亲事拴住他。堂堂国师扯了个凳子坐下,难得温和地跟儿子商量道:“爹有件事跟你说——你也不小了,考虑一下人生大事吧。”
李玉真还以为父亲知道自己跟师兄弟赌钱的事了,有些紧张,没想到他是来说这个的。
李默今一向话不多,谈论这种事也单刀直入,道:“爹给你安排相亲,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李玉真有点受不了,道:“我不想成亲,我想专心修道。”
李默今道:“为什么不结?咱们修行之人也能结道侣啊。”
李玉真有些别扭,道:“不想就是不想,你别问了。”
李默今注视了他片刻,心思剔透,一眼看出了儿子不是不想。他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李玉真寻思着说了父亲也不可能答应,但自己确实也很想让他知道,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宋姑娘。”
李默今的眉毛扬了起来,道:“谁?”
李玉真道:“宋胡缨,就是大将军的女儿嘛。”
李默今的脸顿时就沉下来了,道:“你说宋破虏,你喜欢他的女儿?”
李玉真沉默下来,被父亲的气场压制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默今一向跟宋破虏不对付,要是跟他结了亲家,早晚要被气死。
前几年大幽要跟大新开战,国师问卜此战是否有利,结果是此战劳民伤财,不如暂时忍耐。但宋破虏说大幽屡次在边境挑衅,还假扮成土匪杀害过往的客商、残害百姓,非打不可。
朝中大臣为了此事吵了好几天架,户部说没钱,兵部说不打就叫人小瞧了,太清宫说时机不好,再等等。最终皇帝还是动用了私库,补贴了一部分军饷,准了宋破虏带兵出战。那一仗打了三个月,虽然打赢了,损失也不小。
宋破虏身为将领,觉得事关国家颜面就得寸土必争,谁敢挑衅就铁拳出击。他打了胜仗很是自豪,逢人就说李默今卜的卦不灵,甚至在大殿前与友人说,国家要是交给巫师来管,还要文臣武将干什么。李默今从旁边经过,知道他是说给自己听的,气得不行。后来每次上朝,一见他就有气。
其实双方都没有错,但从那以后梁子就结下了。李默今不管说什么,宋大将军都要反着来。皇帝有心情就管一管,没心情就当没听见,随他们吵。
李默今受了宋破虏好几年气,还没找到机会跟他算账,如今自己的儿子居然喜欢上了他家的女儿,对于国师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李默今黝黑的眼睛注视着儿子,几乎要瞳孔地震了。他道:“你不知道宋家的人什么德行么,打了个胜仗就得意洋洋的,天天在朝里横着走。你喜欢谁不好非喜欢他家的闺女!”
李玉真有些不好受,但他有自己的坚持,道:“我就喜欢她,不想见别人家的姑娘。”
李默今皱起了眉头,道:“之前那个摆擂台把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都暴打一顿的野丫头,是不是她?”
李玉真恳切道:“她不会打我的,她对我很好。她一直跟我们在外面历练,我们还一起养了一只猫,叫小对眼。”
李默今气得不行,道:“还私相授受,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我看你出去这一趟也没什么长进,回来就知道打牌、赌钱,越发不像样了!”
李玉真哑口无言,就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父亲都看在眼里。李默今站了起来,扳着脸道:“从明天起,给我按时上早课。再跟人胡混就去大殿前跪着!”
大殿前头人来人往的,跪着太丢人了。李玉真觉得父亲就是在公报私仇,一提起宋破虏就大发脾气。李默今不给他抗辩的余地,狠狠一拂衣袖,大步走了出去。李玉真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甘心,低声道:“你也没什么长进,就知道骂我。有本事去跟宋大将军吵架啊,你又吵不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