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不肯嫁东风(255)
京中规矩,内外不通音讯,这已经是他作为男性长辈最明确的态度。
即使是清澜早已做好与崔景煜终身隔海相望的准备,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怅然。这差点是她如父如母的长辈。
但如果问到底,其实在心里,她也一直把镇北军当自己人。所以窥见戴玉权的机会,第一个送给崔景煜,这是双赢的局。
只是他们如今已走到这步,他甚至不会听她的解释。
但也没关系,他在她这里,是另一种类型的可靠。就像他在桃花宴上不肯与她说一句话,但蜂群来时,他却愿意拿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他是她的崔景煜,自然永远可靠。虽然打马就走,但一定会带着戴玉权进他的队伍中,因为这是她的请求。
而她在他心中,也是那个叶清澜,如凌波曾说过的那样,永远委屈自己人。
-
第二件事发生在中午时,当时凌波的海棠宴刚刚开宴,她才刚刚排开座位,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什么事?”苏女官作为代她开宴的主人问道。
有宫人匆匆进来禀报,一说,苏女官就变了脸色。
“猎熊的队伍出了事了。”
凌波的脸色顿时也变了,夫人们有的是和宗室有亲的,有的是丈夫儿子就在猎熊队伍中的,顿时都站了起来。但世家夫人毕竟是世家夫人,都是见过大风波的,所以也只是慌而不乱,齐齐离席,由丫鬟媳妇搀扶着,朝草场赶去。
凌波这时候还稳得住,知道一则草场远,二则夫人的绣鞋只能在锦茵上走,踏不得泥的,立刻吩咐道:“上抬辇来。”
宫人匆匆抬来抬辇,有家人在猎熊队伍中的宗室夫人们匆匆上辇,都异常沉默而有序,只是比平常匆忙的动作暴露了她们的内心。
凌波和苏女官作为主家,反而落在最后,她们到的时候,草场上的事态仍然未明,只看见乱纷纷一堆人,有留守营地的那些猎手,也有官家带来的侍卫,都围成一个散乱的圈,凌波还没靠近,腿先一软。
她闻见了血腥味。
但她比夫人们还见过世面,一步不停,反而提着裙飞奔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人群中,见人群其实还有有序的,围着的其实是几个身上带血的甲士,凌波一眼就认出这是早上跟着裴照他们猎熊的队伍出去的那几个羽林卫,宗室子弟毕竟金贵,出去是带着侍卫的。
也有宗室子弟,已经回来了,只是看起来惊魂甫定的样子,被自家母亲抓着查看,仍然是愣愣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凌波却不管这些,那些甲士还在解释道“我们在队尾压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直接一把抓住一个看起来比较清醒的王孙子弟,直接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英国公呢!”
那王孙也不过十八九岁,冻得脸红红的,盔帽都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们队伍遇到一只熊,好大一只,惊了马,大家一见都慌了,所有人都在跑,我不知道英国公……”
凌波心下一沉,但心中相信裴照的本领,战场上都杀过来的人,会怕熊么?
但沈碧微偏偏在这时候赶到,她也是骑着快马赶过来,看见凌波,翻身下马,扶住了她。
“我打听清楚了,是有两个蠢货。”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是个人都听得懂,官家说猎熊是开玩笑的,这个季节哪有熊,都在冬眠,不过是君无戏言,所以裴照才每天带着他们去应卯罢了,打打别的。但就有这样的笨蛋,一个是颖亲王的二儿子,一个是他的妻弟,两个人发现了一个熊洞,进去惊动了几只熊,那熊都饿疯了,见人就啃。又是在队尾,事发突然,他们没来得及结成阵型,估计被熊冲散了,现在许多人都没找到呢……”
她这一说还不如不说,旁边还在找人的夫人听到,顿时有几个都站不住了。凌波倒还顽强,立刻环顾四周道:“那崔景煜呢?”
“别指望了,他们今天追着一只老虎进了密林,和裴照他们在猎场两边,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侍卫去搜呢……”沈碧微说到一半,忽然眼神一凝,道:“来了。”
她将头转向一个方向,凌波也顾不得了,立刻跑过去,但许多人也朝那边跑。只见血腥味弥漫,草场边缘的林地里忽然出现一支队伍,没有骑马,都是牵着马走,外围是披甲的卫士,还有手持弓箭的王孙,虽然狼狈,身上却还整齐,没有少胳膊少腿。
众人都冲过去认人,叫名字的,哭着喊人的,乱成一团。凌波也在人群中找,只是不见裴照。
她吓得腿发软,偏偏人群如流水一般,她逆流而行,拨开不少人,人人都身上沾满泥土树叶,也有有伤的,还有一个满脸是血的王孙,躺在树枝捆成的简易担架上,看不清是谁,有个夫人一眼认出来鞋子和玉佩,扑上去哭着叫“颜儿!”连御医来了都不肯撒手,那声音哭得人心惶惶,凌波只咬紧牙关往前走。
“英国公呢!”苏女官也连忙问道,只没人回答。
凌波正惶恐之际,人群的队尾终于从林中出来,是极精简的几骑,竟然是骑马的,正是裴照带着元修和几个披甲侍卫。
他竟然断后!但凌波也知道他一定会断后。
魏夫人带着女眷上山的故事里就说过,世人都以为走前面危险,其实断后的人最危险,因为前面的人遇袭,跟在身后的人会帮忙,只有断后的人身后无人,是最孤立无援,所以她们都用守宫阵,断后的人是一支独立小队,互相照看,轮流押尾,随时清点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