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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庄稼汉做夫郎(169)

作者: 花不棱登 阅读记录

骨骸是尖锐而嶙峋的,是这件衣服稳固地挂在上头,用竹竿怎么敲也扯不下敲的原因。

“竹竿拿着,等会儿递给我,我爬上去弄。”

年纪小的孩子不被允许靠近自家家门,靠近随时都有倒塌风险的房子,只能围着村口的大榕树打转,清榕树身上的稻草、秸秆、破箩筐、破竹篮、破衣裳……

上面是一头,下面也有一头,负责清榕树下的几个青石墩子。用瓦,用从泥里翻出来的锅铲、水瓢、镰刀等各色的工具,刮着青石上厚厚的一层黄泥。

“二蛋蛋,那木脚盆是我们家的!”

“谁说是你家的了,我家的木脚盆也被水冲走了,这是我寻回来的!”

也有专程去寻路边,寻坡脚下,寻坎子里堆积的各种杂物的,能用的就拾回去,谁讨都不给。

态度这么坚定的孩子,大多数是看过了自家房子的……

在这次洪水中,地势低一些的村口,是重灾区。村口的几排瓦房,屋基若是石筑的,筑的时候下的石料多,倒塌的可能性就小。

像大牛家,一排排连* 着的房子,后面老爷子与儿子辈住的那一排,四间,是老屋,都没倒,前头新建的这些给孙辈们住的,建的时候没花那么多的功夫,都倒了,也包括春明十月份成亲要用的那栋。

他家这四间是村口几家里唯一的,其他的,都十分惨烈,包括陈翠蓉和周大成新建的那栋瓦房。

建房时,陈翠蓉将心思花在墙体、屋顶及门窗装饰上,屋基是沙石和土夯的,洪水一泡,屋基泡软了,立在上头的支柱自然也就倒了。

别家都已接受,就陈翠蓉在自己倒塌的房子前大声哀嚎:“我的房子,我的房子……花了这么多钱建的房子哟!天杀的,多少年没发大水了,怎这次的这么大呢!”

洪水来时,他们一家缩在王驼子的鸡圈里避难,还不知道陈德骏将神山上的神树砍了的事,若她知道,嘴里的词应该会变成:“该死的陈德骏,还我房子!”

被天气左右的庄稼人在面对灾祸时,采取的做法是向前看。房子倒了,再建。粮食没了,再种。日子总得向前。

到了夜里没事做,你可以哭两声,白天在那怨天尤人,哭爹喊娘,谁给你饭吃,谁给你地方住?

除了陈翠蓉这一个少数,多数的村民都在手脚不停地铲着土,沉默地,没有交谈地揭着砖瓦、扒着木料。

能用的东西都先扒拉出来,建一间小小的棚屋,能遮头,能避雨,能做吃食。房子一时半会儿重建不起来,生活得快速重建。

春芹丈夫陈大柱,去河湾村做木工,回来时被堵在了黎光山上,靠山上的野果与棕榈树的树叶度过这些缺衣少食的日子,后面洪水退了才能下来。

黎光山上好多去避难的,据他探听到的消息,这次山洪,各村死伤的人数都不少,他们村算是好的了,没听说谁被洪水卷了去,只是房子、秧田、家畜家禽这些多年的积攒受灾严重了些。

人没事就好!

陈大柱边挖着堵在家门口的泥边同媳妇儿春芹说,他在山上看着一具具牛羊的尸体,还有人的,从自己面前飘过的时候,就想着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老婆孩子平安。

他被困在山上,完全不知道村子里是什么情况,又急又下不来。

陈春芹听了,潸然泪下,同自家男人说了儿子富贵险些被山洪卷走,但又被周劲救了的事。

陈大柱听着那险象环生的场景,心也揪了起来。

“周劲的夫郎缘哥儿叫我来问你,当初周劲他阿爹死了,你与周大成,与陈长生,把他阿爹埋在哪儿了?这么多年,他们连亲爹的坟设在哪儿都不知道!”

陈大柱听完,愣了愣,说:“这我不能说。”

当初帮着埋人,周大成可是给了封口费的,他既是收下了,便不能说。

闻言,陈春芹气道:“那你想好拿着谁的命去偿还吧,人家可是救了你儿子!”

陈大柱见自家婆娘不自己了,沉默了下来。

洪水退了以后,周劲一整日都在家里帮着哥儿收拾院子。

付东缘赶他去田里看看,他不去,说先帮他把院子收拾好了再去。

种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人踩得不成样子,他看着实在心疼。泥地、菜地坑坑洼洼,到处都是脚印,不重新翻翻,整平一遍,哪里还能再种东西?还有村里人吃喝拉撒留下的痕迹,脏乱得很,周劲也不愿哥儿去弄这些,只能自己都担走。

“明天我们也去帮着铲土吧,好些人家连家门都进不去。”

跟这些人比,他们家算是好的了,院子慢慢弄就行,假以时日会恢复生机,可对于那些房子倒了,家也毁了的人,这一关过不去,那就真的过不去了。

周劲听了哥儿的话,欲言又止。

付东缘问他:“你是不是芥蒂他们以前欺侮你的事?”

周劲点头,又摇头,其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内心深处是想去的,脸面上却又有些不太想放下。

“我们不去给你后娘弄,也不去给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弄,咱们去给心肠好的,一直老实本分的人家帮忙。”付东缘说。

陈翠蓉做了那么多的恶,老天这回算是回报到她头上了,一直没地方住才好呢,这是她应该受的。

可有些人,一辈子都老老实实地做人,老老实实地做事,是最安分守拙最容易被人当枪使的一群人。像文柏,一心替村里人守神山,进而得罪了阴险多疑的前任村长,现在妻不在,子不在,要是家也没了,他还能活得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