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夏至(51)

她仿佛早就习惯了, “林助，记得跟爸爸汇报我最近优异的学习成绩噢！”

被称作“林助”的男人微微颔首, “小姐您放心。”

苏日佳点了点头拉着向也朝着门外走。

“我让杨柏展替我们占了位置，得快点过去呢，不然晚了他很尴尬的。”

向也加快脚步, “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

“啊……啊？”苏日佳愣了下，手指挠了挠脸颊，“就刚刚，我下楼的时候刚好碰见了。”

“对了椰椰，听说这次你家长也没空过来。”

“嗯。”

“那老师说那个什么给家长的一封信，你写了吗？我觉得麻烦就没写，应该没事吧？”

“……应该…没…”

“没事就好。”

苏日佳完全没当回事，拉着一脸心事的向也越走越快。

七月的天气燥热，加上又是高二升高三的紧张阶段。

今天的家长会开得并不轻松。

程屿没去图书馆，本来是要去的，结果半路遇到方雪被她拦住帮忙准备资料。

方雪递给他一堆考试卷子，让他去教室放在每位同学的桌子上。

程屿蹙了蹙眉，到底没好意思拒绝。

教室里面的学生走的七七八八，有将近一半的家长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

程屿和向也的位置空置着，他走到桌边随手把自己的试卷丢在桌上，又把向也的试卷规规矩矩摆好。

程屿眼尖，看见向也桌前用白纸叠的姓名签底下压着张什么。

出于好奇，他拿起看了眼。

A4大小的纸张上被墨迹填充的密密麻麻的。

最上方的标题显眼——《致，我素未谋面的您》

莫名地，程屿的心脏抽紧了下。

他尚未来得及看内容如何，已然紧蹙起眉头。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程屿捏着纸张半天没动，视线仅仅停留在那题目的几个字上。

他没有窥探人隐私的爱好，也清楚这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事情。

可莫名其妙的。

有关向也的事情，他想知道的多一些。

再多一些。

就……就看这一次，应该不打紧吧？

程屿这样想着，视线冒昧地朝着题目下方扫了一眼。

这封信很长很长，但向也的笔迹清晰，一笔一划写得整齐。

【亲爱的父亲，妈妈总和我说您很疼爱我也抱过我许多次，可惜了，自打我记事起，脑海里面就已经拭去了和你有关的记忆……】

【听说，您在我十几个月的时候就不在了……】

【我很想您，但我甚至无法在脑海里面描绘您的模样……】

【听说，是一场很简单的车祸带走了您，甚至没有肇事车辆，对方只是一棵路边的树，要是您小心一点就好了……】

程屿大概扫了几眼，哪怕是快速的掠过每一行，心脏却还是随着那简短的文字提了起来。

【妈妈不许我提起您，但是她今天没来，我就当您来替我开家长会了。】

【我的成绩进步了许多，我想您会高兴的，顺便，请您替我谢谢邻座的叔叔，他把他的孩子教的很好。】

【……】

即便是看到这儿，程屿的表情依然没有片刻的缓和。

他薄唇微微抿着，唇色已然有些泛白。

结尾处的纸张皱巴巴的，泪痕依稀可见。

向也的笔迹微微开始发颤，【爸爸，其实我一直以为，世界上有很多我这种，没有爸爸的孩子……】

【可是后来我发现，好像他们都有。】

【只有我没有。】

只有，我没有。

程屿甚至能想象到向也磕磕绊绊写下这句话时候的崩溃模样。

他没有把这封信再看一遍的勇气，默默把纸张按照之前的折痕折起。

恰好铃声响起，方雪在那头叫他。

“程屿，发完了吗？”

“啊……嗯，发完了。”

不自觉的，程屿的嗓子有些喑哑。

程屿跟着方雪出去，教室里面的家长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方雪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略看了一眼。

向也的那张空桌显眼，她把目光投向程屿。

“你家长呢？”

程屿头也没抬，“我通知过了，他们可能忘了。”

“不然你再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

“……额……”

方雪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看程屿情绪不高，一下子把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

“那你先去自习吧。”

程屿点头，孤寂的背影贴着走廊，脚步很缓。

走几步还绊了下。

方雪：“……”

她嘴唇颤动着，喃喃自语，“现在的孩子，还真是……”

家长会的时间不长，也就两节课多一点。

图书馆的学习氛围不错，向也做着两套卷子，苏日佳选了一本作文素材看。

但她根本没认真看，时不时地瞟两眼对面的杨柏展。

向也唇角翘起，忽然觉得苏日佳这隐藏不住的小动作有些有趣。

她低下头轻笑着，窗外的夕阳发挥着最后的鲜艳余热，拼了命地从玻璃外面透射到她的桌面。

向也心情一下便好了起来。

其实也没那么遭嘛。

起码被父母管制这种事，从来便没在她身上发生过。

也不算全无好处。

家长会开了大约两节课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从图书馆的座位上离开。

向也做完最后一道题目，看了眼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的苏日佳。

她整理好卷子和笔，小心叫她，“佳佳，该回去了。”

“嗯……”

苏日佳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应着，“家长会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