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不再来(118)
沈凛点头:“去年也回来过,扫墓。”
“没朋友在这边?”
“我初三毕业就转学了,和这里的人都没有联系。”
“小学到初中不是也读了很多年吗?一个老同学也没有啊。”姜苔不太确定,“以前……我来你家的时候,路上还有女同学跟你打招呼。”
沈凛笑了下:“你还记得。”
她并不愿意承认,因为想到“尿床”的糗事。
好在沈凛识相地没提起,只是平静地说:“初二那年,学校有人知道我家里的事,就没人理我了。后来我来深州上学也没交到几个朋友,只有你理我。”
就算转去朗御和应桐他们组成友情小分队,也是因为姜苔的存在。
明明是个悲惨的故事,却只被他寥寥几句话带过。姜苔抿了抿唇,故作轻松道:“感谢我吧,你刚来深州的时候跟个哑巴似的。”
沈凛低笑着点头:“很感谢你。”
事实上焦莱担心的“看不起”也有迹可循。
当年镇上只有两所初中,一有什么大新闻就被传开。生父杀妻入狱的阴影像连绵不绝的阴雨期,伴随沈凛整个初中。
他自幼经历家暴和校园孤立,早就看过无数异样的眼光。
但沈凛知道姜苔不会那样看他。
他刚来深州的时候,某次陪姜苔逛街。医院门口有个小女孩被十几个大人围着骂,听着是因为女孩父亲酒驾,那些大人则是受害者家属。边上没有人同情加害者,指指点点地说她一家是祸害。
只有姜苔默默叫了路边交警去解围。
“祸不及子女。大多数人都对她口诛笔伐的时候,我们也没必要人云亦云,可以保留自己的态度吧?因为谁也不知道谁更靠近真相。”
那是15岁都不到的姜苔说出来的话。
不过,魏柯生当初带着鄙夷将把他家里事情公诸于众时,即使潜意识觉得姜苔不会把他和他生父归为一类人,沈凛还是很怕看见她眼里的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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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难行,镇上的墓园不比大城市里的规范。姜苔没提要陪他一起去,也不知道要以什么立场陪。
到了目的地,她有些意外。
吴婶是位不苟言笑的短卷发大妈,打扮得很中性,进门就把沈凛拉到一旁,声音一点也不小地说“悄悄话”:“她鞋咋这么脏,你们走那条路过来的?”
姜苔不解地看向自己脚上几万块的脏脏鞋。
中年女人一脸严肃,继续教训道:“穿得也少,你赚钱了怎么不给她买件好点的衣服,毛衣都破破烂烂的。”
姜苔皱眉,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没有穿得破破烂烂,这是废土风。”
吴婶扭头看她,又问沈凛:“她刚才说啥飞兔?”
“……”
沈凛打的车已经到了胡同口。
姜苔第一次和这么古怪的大妈一块待着,不安地扯了下他衣角,命令道:“你快点回来!”
“不喜欢这里?”
“不算——我只是感觉和她没话聊。”
同样是乡镇出身的中年妇女,焦莱在大城市待得多,不会听不懂她讲话,说话也温柔没口音。可这位吴婶甚至都不笑,连漂亮客套话也不说,古板又肃穆。
姜苔自诩社交悍匪,在她面前都觉得难以发挥。
沈凛揉揉她脑袋:“吴婶人很好,也很喜欢你。你会喜欢她的。”
哪里看得出喜欢她……可他还是走了,把姜苔留下来独自尴尬地和这位吴婶对坐着。
这套房子看得出有些年头,外墙斑驳,被筒子楼里的小孩涂涂画画。内室简洁,因为独居所以家具也不多。
大概是觉得姜苔穿得太薄,看着娇贵体弱,吴婶把供暖阀门开得很大,室内暖和得像火炉。
木质餐桌上摆着不算丰盛的年夜饭,都是些家常菜,味道倒不错。只是两个人吃难免太冷清,如果今晚是在深州家里吃饭,应该还会有姜家大伯、爷爷那边的人会一起过来。
“谢谢您款待。”姜苔安静吃完,擦了擦嘴。看着她忙碌地拾起几盘菜往厨房走,“要收起来吗?”
吴婶反问:“你不想给你老公留饭啊?”
“……”
回国以来,见到的长辈聊到自己和沈凛都会把他俩说成哥哥妹妹的关系。乍然听到她口中陌生又直白的称呼,姜苔脸颊一下爆红。
“我——”姜苔咬唇,“沈凛是这么跟您说的吗?”
吴婶本就有些耳背,也没听懂她在问什么,突然指着旁边那间客房:“你和小凛今晚住那屋,你去看看要不要多加一床被子。”
客卧面积不大,但构造奇怪,居然有独立卫生间,这套房子像是两个人可以单独使用的。
姜苔靠在门口看,又瞥向那张不到宽度1米5的床,只有一张床。这个吴婶是不是把他们当成夫妻了?
心里的疑惑在下一秒就被解答,吴婶在外面喊:“小凛媳妇儿,你过来。”
“……”
姜苔看了看自己中指上的装饰性银戒,默默取下来塞进口袋。
沙发前放着一台联网电视,但吴婶不会用遥控换台,问她要怎么换成春晚。她戴着老花镜,认真看姜苔操作,讷讷道:“还是以前的电视机好……随便换个台都是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