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162)
扶春不想与他的关系再度面临紧绷僵持的处境,所以选择坦诚。
“我……”她还有很多话想同他说,可是再开口却因为彼此间长久的冷待而发不出声音来。
谢云璋完全知晓了她的心意,望着她,看似平和的目光里神难辨,“又要失约是么?”
谢云璋咬重了这个“又”字,往昔种种重新在眼前浮现,更叫扶春不敢看他。
在谢云璋眼里,她每回皆是如此,他早该知道她不是信守承诺之人,却还是信她一回又一回,结果每每总叫教他失望。
是她无心,还是他太过在意?他望向她,却见不到她的真实,沉默无声中,谢云璋靠近她。
“若我现在要离开,你一定不会追上来,是么?”谢云璋在向她确认。
扶春迟疑,不能决断。
在她心中,这一回和以往很不相同。明月下,山崖前,她与他承诺会去找他,都是她的真心话。
可是当她真正回到宋郡,却有更多无奈之事阻拦她。
她的确失约,可她没有弃他而去的意思,而扶春却很难就此向他辩解。
视线一挑,便撞入了谢云璋的眼中,他的眼底沉着很浅的一层冷色,如秋冬的雾,渺渺清冷,萦绕在其中。
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她的答案,或许她的答案根本是不会,纵然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为此,谢云璋倏忽间自嘲般垂眸一笑,清润的声调如流水弦音,溢入扶春的耳中,令她心下一空。
“也罢。”谢云璋喟然转过身,一截衣袖从她手背处一扫而过,掠起一片转瞬即逝的触感。
扶春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可是指尖却与他的衣袍堪堪错过。
眼见谢云璋越走越远,扶春压着眉心的跳动,紧紧望于他的双眸从未有过移动。
再往外去,便是一处拐角。若他从旁走去,在园树建筑的遮掩下,扶春再不能见到他的身影。
从谢云璋方才字里行间,扶春不难听出他已有回京之意。他最终还是舍了心,留下她,独自回去。
这样多好,不管她要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碍着她了。
可是扶春却笑不出来,她伸出去的手松了又紧,无措不已。
谢云璋的步履平稳,已走去很远处。周围清清冷冷,身后亦无声无息,前方将要走到尽头,他算计着脚下的每一步,却算不成她的抉择。
眼看要没入拐角阴影处,谢云璋脸上的表情愈冷愈沉,阴翳的细云在他眼中翻涌,谢云璋没有继续往前走。
他会回头。
他本就没打算离开。
他只是想试探她的态度。
如今看来,不论他如何做,她都不会对他有丝毫动容。在上京时是这样,现在也一样。
他可忍耐,他可退步,然而做成一切却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强求她对他有情。
只要困住她就好。
将她囚困,深锁囚笼,日日看管,不得离他一步。
没有情意在心又如何?不也一样与他天长地久,永不分离么?
谢云璋探入袖中,手指缠绕住一根冰冷坚硬之物。刚想执此物返回,却在脚步轻移,将要动身的前一刻,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
清晰的声响,逐渐急促起来,是身后那人,正向他跑过来。离得近了,谢云璋还能听到她紊乱的喘息声。
继而她停住步伐,停在他身后极靠近他的地方,耳边只余她尽力恢复平稳的呼吸。
谢云璋手中动作一顿。
接着,他便感到手臂一紧,是扶春牵住了他的衣袖。
扶春收紧手心,将谢云璋垂落的衣袖慢慢攥在手里。
谢云璋正背对着她,虽见不到他的神情,但是他愿意为她驻足,这一点便足够。
“我会尽快处理好这里的事。”扶春出声,声音轻柔。
她可以看着他离开,但这样她就真正成为了言而无信者。
这不是她的本心。
扶春想了很久才追上来,她想告诉谢云璋,至少在凉州时与他的约定,她是真心对待的。
扶春紧拽着谢云璋的衣袖,低着声音继续再道:“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身前的人似乎并无反应,时间一长,致使扶春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微松。察觉到其有脱离之意的一瞬间,谢云璋反手掀起她的手。
修长指节覆上她的手腕,生硬坚定,轻轻一拽,就令她再往前一步,抵靠在他的左肩处。
一边脸颊碰在他肩膀上,扶春略微吃痛,她想伸手去抚摸脸,却见谢云璋转身回头,他的靴压着她的鞋边,靠近、贴近,极浓的压迫感让她呼吸一滞。
不过几息,她
便被他揽住了腰身,整个人陷入他的怀中。
“好。”谢云璋这时才应下她的话,等她。等着她。
他一向很有耐心。
感受到一片柔软在怀的同时,谢云璋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已有半截露在袖外的金链条,一把小锁附于其上。
……
母亲生前便有过和离的念头,扶春一定是要为母亲办成的。只是若得事成,母亲离开孟家,身后事却无法妥当安置,更是不妥。
斟酌过后,扶春决意先打探外祖舅父一家的消息,待找到外祖舅父,母亲的身后事或许也能寻到依托。
顾家在二十年前定居宋郡三乔镇,以木匠活计为生。后来母亲嫁入孟家,操持孟家家事,渐渐与其父其兄弟失了联系。
母亲亡故后,扶春再未见过外祖与舅舅,更不知后来他们去了何地谋生,现在要找到外祖一家实在困难。
扶春在三乔镇四处问了问,鲜少能得到顾家的消息,唯一的只言片语,便是知晓孟家的前主母是顾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