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40)
扶春冷静思考,仔细琢磨,发觉在其字里行间,透着的明显仅有疑虑,以及半点怪腻的冷意。
由此,扶春几乎笃定。
谢云璋不是因为知晓她与谢三郎的纠葛而起愠念,他反而是因怀疑而生忧虑。
扶春彻底定心,她淡下面颊处惊恐害怕,转而换了一副柔弱颦态。
“大表兄误会我了。”提起嗓音,娇声言说。
本来就是谢云璋多心,因此解释时,扶春毫无心虚之态。
她娓娓而叙,“方才马车外面,除了三公子外,还有一位女郎。那女郎正是我家中幺妹,两月前随我一同来此。”
扶春所说内情,谢云璋的确不知。可即便是因此,她也不该担心得魂飞胆颤。
“三郎身边之人竟是你家妹妹。”谢云璋面上随和附言,心中则另有思量。
“正是。”得他回复,扶春更是深情演绎。抬起纤纤素手,置于眼睑下方,作出抹泪的姿态,顺便借此遮住大半的脸部表情。
只听扶春语声带泣,“今日因大表兄的缘故,碰巧遇上妹妹和三公子,我才知晓他们二人私交甚笃,或许更有……不凡的情谊。”
闻言,谢云璋轻笑,“所以你不高兴?”
脸上虽留余笑,望着扶春的目光却一点一点冷下。
她这样说,不正是承认的意思?承认她“舍不得”谢三。
而她居然真的敢顺着他的询问而颔首。
“嗯。”扶春踯躅,再装一装擦拭眼泪,抬眸看向谢云璋,她道:“我听人说,三公子在外早有一房外室,倘若我妹妹真心恋上三公子,她又该何去何从?”
扶春当下,好似全然是在为孟玉茵考虑,是其贴心体己的阿姐。
谢云璋蹙了蹙眉。一方面不知扶春是从何处听来的有关谢三的谣言,另一方面惊异于扶春表露出的姐妹之情。
母亲早逝,父亲再未续弦,谢氏长房唯有谢云璋一子。
虽与从弟从妹们埙篪相和,和睦相处,但若真教他论起兄弟姐妹间的情谊来,谢云璋只觉亲情寡淡薄凉。
世家子弟,全因生来血浓于水,才有一脉同气连枝。
因而此刻扶春表达真情,谢云璋注视着她,有些好奇,“你真是在担心你妹妹?”
假的。扶春暗想。
她凝起温婉的杏眼,眸光清澈如水,“当然。家中长辈视幺妹为掌中珍宝,我也极为爱护幺妹。”
扶春没有说假话,她唯一没有同谢云璋说的,是她虽有爱护,却非出自她的本心。
家中长辈偏心,为求得衣食饱暖,扶春在继母面前才不得不以幺妹为先。
此间个中经历,扶春还做不到坦然与谢云璋言道。
扶春字里行间真情不减,谢云璋尤觉可信,不过唯余一丝疑虑,不能安心而已。
沉默片刻,又听扶春语气一转,嗔怪于他,“明明是我妹妹,大表兄怎会以为是我对三公子有意?还问出那让人难为情的话。”
顿了下,扶春又说,“我可是一直都在大表兄的身边啊,若真要论起舍不得,那也是舍不得大表兄……”
说话时甫一低去下颔,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羞涩的娇态。
她反复向他保证,她绝无二意,再加之她给出的理由勉强使人相信。谢云璋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些。
扶春碍于脚腕伤处不敢大动,慢慢挪动过去。
“舍不得我?”谢云璋看着扶春说道。
扶春连连点头,“我自然是想与大表兄天长地久在一处的。”
红唇微动里流溢出美言美语,如何不动听?
谢云璋却不动声色地再问,“何以证明?”
扶春登时暗自以为他在为难她,难不成把她的一颗心剖出来给他瞧瞧黑红?
然而这话无甚风月雅意,扶春不会道出。
谢云璋淡然观望,拭目以待。澹容俊美无俦,风姿世间独绝。扶春缓缓吐气,强忍着疼,
在谢云璋面前站起身。
谢云璋没有阻拦她,于是扶春很顺利地贴近他,大半个身子都攀在他的身上。扶春往前一分,谢云璋则往后退一寸,直至他不再动。
表面看起来的确是扶春困住了谢云璋,实则不然。在她攀上他的那一刻,谢云璋就紧紧禁锢住了她,扶春逃不开。
呼吸交缠,情意迷离。在这种时候,谢云璋仍不忘她受伤的脚踝,只手护住,扣在小腿之上,平添三分涩气。
眼看她似是下定某种决心,俯下身来,谢云璋没有躲避。而她湿润且黏腻的印记,却在一个念头过后,转而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轻触唇齿。
沾惹津液。
谢云璋瞳孔微缩,喉结滚动,他一手按住她的后脑,没有太用力,只能让她不要轻易动作。
一声声喘息落在扶春的耳侧。
她也有惊讶,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
*
自那日淮雎山一行后,扶春一连数日都留在颂衿居养伤,期间谢云璋也遣人向她送过大量的伤药和补品,扶春留下了一些,也退回去一些。数量太多,容易惹人起疑。
左脚约莫大痛了两日,之后则缓和许多,四五日后落地行走也是无碍的,只是扶春总觉得左脚崴伤还未好透,不敢跑跳,也不敢多走路。
气清景明,春意融融。春汛已至,春江水满,谢琼租了一艘画舫,意欲游于环城的渝水之上,在水天一色里,赏两岸风光。
渝水从西城门始,围绕城中,整个一如白练,源远流长。
扶春已有好几日没有出过门,登上画舫后,眼望四处都觉得新鲜。
今日与扶春一同来此的除了谢氏姐妹,还有一些年轻女郎,大多都曾在谢琼操办的水榭饮宴上出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