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扶春(48)
扶春听明白谢云璋的意思,也不好再多请求。
她看了看谢云璋, 临走前问他,“大表兄会在外面等我吗?”
谢云璋眸中带笑, “若表妹与二郎相谈甚欢,我留在这里岂非空等?”
他意在敲打。扶春懂得。
与他说道一声“很快出来”, 扶春走去拈花庐门前。
抬手叩响门扉, 敲门的声音刚起,这扇门忽地就从里面被打开。同时从门缝中闪出一道鹅黄色的身影, 直往拈花庐外奔去。
这踉跄的人影路过扶春身边时,扶春只听得一阵异常悲戚的啼哭。再细看去,见那婢女正掩面而泣,整个人失魂落魄。
这婢女奔出门后又跑一段路, 在一瞬间瘫软下来, 趴在了朱砂玉兰的树下。哭声泛滥,赫然伤心不已。
扶春见此场面,心中一凛。她来谢府已久,从没见过有婢子会生出这样的失态。
不由往身后瞥一眼谢云璋, 他仿若未觉出异常,见扶春望来,也仅轻一颔首向她示意而已。
扶春只好忍住心里的疑虑,进入门户大开的拈花庐。
院中的仆侍见到扶春,略感惊讶。而在知晓扶春是为请见谢氏二郎而来后,很快将其引去一间明堂前。
“二公子,孟表姑娘来了。”仆侍在外禀道。
隔了一会,明堂内无声无响。仆侍深有不知所措,向扶春说道:“二公子确在房内,但不知为何……”不知为何不予理睬。
他又道:“表姑娘不妨再上等一等。”
与谢氏二郎见上一面,真是困难重重,扶春心忧。
且一直守在门前也不是办法,扶春让仆侍先离开,她一人等候在此即可。
仆侍拜别,先行离去。
待其走远后,扶春推开房门,兀自走进明堂。
内里明亮整洁,扶春试着唤“二郎君”,依旧不得回应。
再往里走,似有细簌。
扶春转眸间,便瞧见里面架起的一道墨绣屏风,其后正窸窣作响,似有人在。
她往前走去。
谢知珩听到脚步声,暂且松下手里的巾帕,任由清冷的水露从发间滑落。
“滚出去。”
扶春愣住,反应过来后想要为自己的无端擅闯而向谢二郎告罪。但莫名受其呵斥,她一下紧张起来,口齿僵硬,没有吭声。
屏风颜色暗沉且密不透光,人在其后也探不出身形来,所以扶春只能瞧见谢氏二郎黑发浓密的后脑,余下再多则不得而知。
他正背身于她。
谢知珩简单擦拭过头发后,看到衣服被放到屏风旁边的架子上。下意识想使唤婢女青黛去取,却介怀她的下作手段,抿紧薄唇。
到底是母亲送来拈花庐的人,谢知珩不好过分苛责,何况青黛多半是按母亲的意思行事,他也不能严厉惩处。
只呵道:“莫再做出这等荒唐腌臜事了,若还有下回,你自行回母亲身边请罪,永远不必再踏入拈花庐。可听明白了?”
他语声严厉。
一番警告过后,却没有得到预料中婢女的认错求饶。
明堂内几度安静,谢知珩狐疑,“青黛?”
扶春默了下,这才明白谢二郎是认错了人,先前的斥责也不是针对她的。
扶春小心问道:“青黛是谁?”
陌生的女声,含着一丝甜润,谢知珩这时才察觉不妥,回头去看,见是亭亭而立的女郎。
因与其素不相识,再者他此时处境算不得好,谢知珩皱眉更深。
“你是……从何而来?”
扶春垂下眼眸,一一答复。省略去中间谢云璋的存在,将来龙去脉都与谢二郎说了一遍。
谢知珩听完后,若有所思。他先与扶春表明歉意,“方才婢子惹了事,我误以为是那惹事的婢子回来,错认成孟姑娘,是我之过。”
“二郎君客气了。”扶春回道。
接着拿出此前薛婵交给她的那封信,将此递向谢知珩。
扶春道:“这是婵姑娘留下的信笺,还请二郎君收下。”
谢知珩身坐在屏扇后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异,似有难言之隐,没有起身接过信笺,只同扶春说:“劳烦姑娘放去一旁桌上,稍后我会打开来看。”
扶春不知所以然,按照谢知珩所说去做。
她又想到谢知珩先前提过的事,好心告知他,“二郎君院中的那名婢女现在正在外头,若要遣人去找,往院外玉兰树去就是。”
闻声,谢知珩望她的神情更为复杂。他没有应下扶春的这话,反而催促,“若孟姑娘无事,也请先离开吧。”
这是当然。
扶春本来就想走了,因她觉得拈花庐的主仆皆是怪异。
当奴婢的泫然奔走,当主子的躲在屏风后避人耳目……
怎么看怎么奇怪。
扶春低首往外去。
见其离开,谢知珩这才从浴桶中起身,掀起一片哗然水声,只身往堆叠着衣物的木架旁走去。
临出门之际,扶春想起方才忘记告诉谢知珩,江平侯府薛婵即将远赴凉州的这一事。
可她已经走到门前,不想为此特意回去,但脑海中不断复现那日画舫上薛婵的真情真意。
扶春心思一软,再回头。
“二郎君,还有一事,婵姑娘说……啊……”
衣带尚未扣起,听到戛然而止的女声,谢知珩冷白了面容。
见他宽衣在旁,扶春惊惶出声。谢知回头来看她,目光切望于她,隐隐咬着牙问:“为何不走?”
遭青黛设计,强忍着将她赶走,勉强清醒冲冷,没成想中途还进来个不速之客。
失策。
扶春老老实实,“我想再与你说婵姑娘不日将往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