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悬光又喝了一杯酒,愁肠满腹。
“朝政也不管,这重宝的事也不搭,整日里缩在寝殿里谁也不见,问天贤主到底怎么了,他也只说没事。”
赵悬光忆起之前在皇宫中见到天子时的景象,虽只隔着游廊远远看了一眼,却觉得天子不像是天子了。
相貌自然还是一样,但那行走时的姿态,还有那种回望时,几乎让人浑身冻结的非人眼神,让赵悬光差点挂不上脸上的笑。
之后他找了由头离开京都。
烛火彻夜不熄,烧融了一根又一根。
赵悬光想了很多,最终确定是在重宝遗失前,天子便生异象。
而重宝关窍在贺方回,全天下都在找贺方回,赵悬光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
“我恐怕天子已非天子。”赵悬光忧心忡忡。
看着赵悬光这好似心怀天下,忠君爱国的模样,贺方回只淡淡一笑。
若是真忧国忧民,赵悬光在京都时便该传信天下,令镇守四方的大妖进京,且让皇室宗亲皆知晓天子事,驱赶附身在天子身上的邪魔才是。
可赵悬光不曾这样做,只是要坐实天子已死,如今乃是邪魔临朝。
再由贺方回指证重宝遗失乃天子所为,这样赵悬光率众入京,挥泪斩天子,名正言顺登天子位。
毕竟他排行第五,纵然天子身死,按照惯例,若无大功绩,也轮不到他。
侍女又奉上食盒,取出一盘荔枝虾,还有一盘解油腻的山楂凉糕。
贺方回看了一眼,取了山楂凉糕,以袖掩唇,将凉糕给了好奇想探头出来的晏小追。
小兔突然出现,贺方回现下除了叹气,但又不觉意外。
他从出大堤城时,就观察到水流方向不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游阻水。
他往水中扔了一片龙鳞,便知晓却有界阵在前方的湖水中缓缓展开。
那界阵非凡物,贺方回当即连告别都来不及,只好提前离去。
所幸那封信他早早写好,发带也装了进去,也算是留了话给晏小追。
他想过,小兔子看了这封信也许会大发雷霆,当即就跳着要来追他。
也想过晏小追得知他的身份后,被其他捕快劝阻。
当然……是劝不下来的。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这么快,还在食盒里就见到了那总是活泼跳脱的小兔。
贺方回隔着衣袖伸指轻轻抚了抚小兔,不知是在安抚晏小追,还是纯粹就想摸摸小兔,又或者是想抽小兔屁股。
接着又上了各色凉菜并汤品,赵悬光根本看不到贺方回在吃东西,但他桌上的菜肴确实在减少。
赵悬光不是没同贺方回一同用过饭,不过贺方回总是坐得远远的,只偶尔抿一口酒。
实际上真用起饭来,贺方回吃东西好像特别脆,又在桌子上搞出一对耳朵。
赵悬光:?
一对白色的小耳朵出现在贺方回的案桌上。
虽然极小,但那确实是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吧!
赵悬光突然坐直了,朝贺方回那边看去。
“五王爷,有何示下?”贺方回淡淡道。
赵悬光眨了眨眼,那对小耳朵又不见了,快得仿佛是他的幻觉。
“我好像生了幻觉,你桌子上长耳朵了。”
贺方回点头赞同:“是,五王爷出现了幻觉。”
赵悬光:……
“难道画舫上有谁弄了猫儿上来?”
赵悬光哈哈一笑,接着又在案桌边看到了一点白色的小爪一闪而过。
赵悬光当即朝外边叫道:“画舫上怎么有猫?竟打扰了贵客!”
贺方回抬眸笑道:“王爷,敬你一杯。”
贺方回当即举杯抿了一口酒,赵悬光在侍女慌张进来时,又示意对方退下。
既然贵客不在意,他也不必摆什么姿态,当即举杯同饮。
“王爷所说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吃东西特别脆的贺方回,总算愿意对着忧心忡忡的赵悬光接一句话。
虽然这话毫无意义,只是很普通的套话。
赵悬光只淡淡笑了笑:“时间紧迫,还请总捕早下决断。”
贺方回抬眸,像是在看赵悬光还有什么底牌:“若我不愿呢?”
妖本就不该掺和到人间朝廷的事里,何况是天子轮换之事。
赵悬光抚摸着戴在右手大拇指上的一枚青铜扳指,朝贺方回淡淡一笑。
“那么便只能取了总捕首级,去向天子讨赏了。”
外人听了,会觉得赵悬光好大的口气。
但贺方回久居京都,这一代的皇室宗亲都算打过照面,知道赵悬光不像面上这样真就是个闲散王爷。
他定有后手。
他故意留在此处,张开一处人力难及的界阵,本就是为了向贺方回彰显他之能为。
贺方回早将途州府的地志看了个遍,猜测赵悬光的后手许与大禹有关。
绝地天通前,共工一族于在凡间兴风作浪。
海水倒灌,良田城镇皆成海底亡魂,凡间几如炼狱。
人皇授命大禹治水,大禹便持禹王槊驱逐共工一族。
彼时人皇一族有盘古神血,个个生得如同巨人一般,纵然与神相争,也不曾落于下风。
最终大禹将五湖四海之中的共工一族逼退,召应龙重改河道,令山河生百川,疏洪水,汇入海中。
大禹便因这护佑生灵之大功绩,得证灵天。
贺方回的视线落在赵悬光时不时抚摸的青铜扳指上。
赵悬光是得了什么关于大禹的神器或术法?
这一代的皇室宗亲,说是承自人皇一脉,但神血早已稀释得如同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