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仿佛在争夺什么秘宝。
风观海看得直咋舌。
这宗门怎么回事,争先恐后抢着去死。
“停。”风观海制止全场,“就算有人替,泠雪小儿她也走不了。别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封印就要打开,还有什么交待的,赶紧。”
众人惊道:“什么意思?”
泠雪真君微微颔首:“前辈,多谢了。”
“嗐。”风观海摆手,“不必不必。我也是为了自己方便——倘若不替你瞒这一路,你麾下这些重情重义的小辈又怎么肯老实过来?”
“前辈此言何意?”徐君竹镇定地问。
李照夜动手牵了一片“琉璃”过来。
洛洛把它放进掌心,立刻在上面感应到了泠雪真君的气息。
心脏在胸腔内重重一沉,仿佛坠上了冰冷冷的大石块。
“她其实早就不行了。”风观海叹道,“拼死来到了这里,终究还是没有选择打开镇魂幡逃出去。”
洛洛咬紧牙关,攥住掌心的寒冰碎片。
宗主自然可以随意操纵镇宗神器。
都来到这里了,她只要想走便能走。但她选择留了下来,在角落里把自己冻成一只大冰坨。
独自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封神殿里等死。
“宗主师伯!”
洛洛终于知道那道严厉又温和的神念来自何处了。
难怪……神念能知道“清虚早有预谋”。
风观海道:“濒死之际神魂离窍,她感应到了你们这些小辈的到来,于是燃烧神魂,强行越一大阶,守在这里等你们到来,送你们
最后一程。”
所以泠雪真君只能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用燃烧自己换来的精纯灵力,为门下弟子搭了一座通往生路的渡桥。
迅速模糊的视野中,冰雪身影强大、温暖,却如梦幻泡影。
片刻死寂之后,人群里连接爆出压抑的低泣声。
风观海感慨万千:“唉,不要辜负她的牺牲,准备离开吧。”
燃烧神魂,比自爆还狠。
从此身神俱灭,再不入轮回。
“徐君竹。”泠雪真君的声音缥缈寒凉。
徐君竹忍痛上前:“弟子在。”
泠雪道:“吾今将衣钵授予你,当戒骄戒躁,砥砺而行。”
徐君竹重重咬唇。
在途中时,她隐隐已有感觉了。
是师父护持着她,助她晋阶,为她重铸本命剑。
泠雪抬手掐诀,浮在周身寒火光晕与伴随徐君竹一路的冰霜灵力合二为一,轰然灌顶。
一块玄黑的令牌落入徐君竹掌心。
它便是太玄宗的宗主令。
霜光晃过,魂血收起一道,落下另一道,完成衣钵传承交接。
徐君竹颔首,心下泣不成声。
泠雪的身影迅速变得黯淡。
霜光暗下,便能看出她身躯透明,已非实体。
周遭众人艰难忍泪,就在即将憋不住的时候,镇魂幡的神光恰好晃了过来,令人无法睁眼。
趁着抬手遮挡时,各自用衣袖抹过眼睛。
“师父可有什么心愿尚未完成?”徐君竹没有闭眼,她忍着刺目的疼痛,一瞬不瞬盯住师尊的身影。
片刻沉默,泠雪淡声道:“清虚死时,替我问一声。”
徐君竹问:“问什么?”
泠雪却不再回答。
长袖无风扬起,温和的力道席卷而来,将众人送入镇魂幡的金光波纹中。
金光耀眼,徐君竹再如何用力睁大双眼,师父的身影也迅速模糊不见。
“去吧。”
晃眼,众人被送出封神殿,站在了一处黑水河畔。
光线一明一暗之间,阴冷的雾气随着呼吸呛入肺腑。
“师父!师父!”
“宗主!”
众人扑上前,只触到一方冰冷高阔的巨壁。
周遭弥漫着灰黑的阴煞之气。
镇魂幡深嵌于封神殿的巨壁之间,金光一圈圈向内流转、闭合。
徐君竹抬手,掐诀。
指尖荡出与泠雪真君一模一样的霜光,笔直落向镇魂幡正中心。
“大师姐!宗主还在里面……”
旁人拽住了说话的人,强制噤声。
这里的人谁还能比徐君竹更难过?她自幼跟随泠雪真君,学了个十成十,情感就像母女般深厚。
没有人比徐君竹更知道此刻该做什么。
她懂她,她也懂她。
此刻若是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定会让师尊不喜。
霜光落入镇魂幡,封神殿内外,两道灵力配合默契,两个魂魄心灵相通。
‘师尊,我会好好走下去,成为你想看到我成为的,那样一个人。’
“嗡——铛!”
巨壁轰然颤动。
金光沉落,封印固若金汤。那一道熟悉的气息,却仿佛未曾离去。
徐君竹提剑转身:“走吧。”
环视一圈,只见众人都红着眼圈,忍着眼泪。
风观海颔首:“咳,老头子要去找姓月的算账,不送你们了!”
身形一晃,消失在黑雾之中。
巫谢用不着与这些人道别,早已悄无声息遁走。
沉默行出一段。
徐君竹放慢脚步,来寻洛洛。
洛洛知道大师姐想问什么。
“那个人,”她轻声告诉徐君竹,“他知道宗主师伯是冤枉的,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能告诉宗主师伯真相。他会说的。”
事到如今,洛洛自然不会再怀疑泠雪真君。所谓“背叛清虚,乱伦恋上师尊”,必定是个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