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何希望溯宁还活着,便有多恐惧眼前只是虚幻泡影。
“阿宁……”他眼底诸般情绪涌动,夹杂着些微难以说得分明的愧疚。
见鸣微如此举动,不少仙妖都露出意外之色,凤君识得这半神?
鸣微当然识得溯宁,即便时隔三千余载,她在他记忆中仍旧鲜活如初。
溯宁向他看来,目光相触,鸣微喉头滚动,神情似喜似悲,难以自持。围观仙神多与他有过交集,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便是跟随了他千年的羽族,也不曾见过。
郅风也随之落入竹海漂浮的云雾中,见他向自己走来,骊嫣眼神微微一亮:“神上……”
骊嫣并不希望溯宁是自己在画卷中见过的女子,如果她还活着,神上还会需要自己么?还会需要这张脸么?
疏月向溯宁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向郅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他大约猜出溯宁或许就是鸣微含怒向郅风出手的原因,却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郅风一定是知道的。
郅风没有回答,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视线落在骊嫣身上,分明是相同的眉目,但她从来不会露出如此神情,何况是对他。
他抬起手,以灵力破去了骊嫣幻形。
骊嫣错愕地看向郅风,仰起的脸如清渠芙蓉,与溯宁只见三分相似,这才是她真正的容貌,之前的违和感终于尽去。
但恢复真容后,骊嫣却显得很是慌乱,她下意识想捉住郅风袖角:“神上,您不需要我了么?”
她很清楚,自己之前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什么。
郅风避开了她,即便骊嫣顶着溯宁的脸时,他也并不喜她近身,只是冷声道:“再用那张脸,于你,只是祸事。”
就如今日昌黎泽突然出手,以她境界,根本无力应对。
骊嫣清楚他说得有理,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但郅风已不关心她作何想,目光已经移向溯宁的方向,袖中的手收紧。
以他们从前关系,他便也只能站在这里,远远看着鸣微与她重逢。
只是场面与他所料却有些出入,相比鸣微的失态,溯宁显得过于平静。在她面前,鸣微伸出手,似乎要将她拥入怀中。
竹枝上,南明行渊抱着穷奇,眼见这一幕,意味不明地轻啧了声。
也是在此时,溯宁抬眸,鸣微脚步一滞,难以再近她身。
将眼前凤君与断续记忆中的少年比对,虽然大约能确定鸣微应该是她识得的那只杂毛鸟儿,溯宁一时也难以将两者视作等同。
她堪称陌生的目光无疑刺痛了鸣微,他心下觉出惶然,她是在怪他么?
他不敢问,只能看着她,喃喃再唤道:“阿宁……”
任他如何情深义重,溯宁也难以有所回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得了传讯的逢姚蟾终于赶来,随她而来的还有昌黎氏族老。
此番为了替昌黎妙音寻药,昌黎氏中亲自来了两名神族。
昌黎氏族老原本在与旧识叙话,却不想突然收到传讯,斩去昌黎妙音法相的半神出现,还将昌黎泽重伤,心中惊怒可想而知。
而正在待客的逢姚蟾本是在听说鸣微和郅风不知因何动起手来后赶来,随她前来的还有数十方才为她款待的神族。
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没到竹海中,便又碰上昌黎氏族老,听说了昌黎泽重伤的事。
此时她匆匆自让开路的仙妖中行过,踏入了混乱中心。昌黎氏族老跟在她身侧,一眼就看见了重伤不起的昌黎泽,虽已有所准备,但眼见此景,还是忍不住脸色大变。
他大步上前,蹲身查看昌黎泽如何,身旁神族也低声向他说明情况,昌黎氏族老面上已是阴云密布,看向溯宁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
逢姚蟾迎面看着溯宁,眼中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些微惊色,逢姚氏在此守卫的灵族上前,附耳将方才种种简单说明。
她就是昌黎氏在找的半神?
可……她怎么和叔父所藏那卷画像……
世上当真会有如此巧合么?逢姚蟾心下闪过许多念头,原本的打算也暂作搁置,她收敛表情,快步行至郅风身旁:“叔父……”
闻言,郅风终于从溯宁的方向收回目光,看向了她。他神情冷峻如常,但逢姚蟾还是察觉出了其中细微差别,视线又扫过恢复真容的骊嫣,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如此一来,却有些麻烦了。
这半神与叔父有旧,对他而言或许意义重大,但她不仅斩了昌黎妙音法相,如今还当着这么多双眼睛重伤昌黎泽,让他连本命法器也湮灭,昌黎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赤泽竹海为她逢姚氏所辖,便难以置身事外,如今当如何抉择?
正在她思量之际,昌黎氏族老不出意外地向她开口道:“我族神君在赤泽竹海为此女所伤,逢姚氏是不是该给我昌黎氏一个交代?!”
他指向溯宁,语气咄咄。
以溯宁方才展露的实力,昌黎氏族老自忖也未必是其对手,便想联合逢姚氏与在场神族之力。
此时竹海不乏与昌黎氏交好的神族,联手之下,难道还留不下这半神么!在他看来,就算与他昌黎氏无甚交情的势力,也没有与昌黎氏为敌,相助个半神的道理。
逢姚蟾皱起眉,不等她说什么,昌黎氏族老已经抬手向周围神族施礼:“还请诸位助我将这半神擒下,死伤不论,我昌黎氏必有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