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泉外,南明行渊猛地抬起头,看向虚无之处,神情凝重,再不见半分笑意,深渊——
就连石中火在身,深渊竟然也还在她身边徘徊不去?!
南明行渊难以理解深渊何以会对溯宁如此执着,六界中,从来只有曾自深渊而生的深渊魔族会因血脉之故,有被深渊凝望吞噬的危险。
而溯宁体内分明没有魔族血脉,为何会令深渊对她如此执着?
为深渊凝望的魔族,少有能逃过坠入其中的命运。落入深渊后,便注定会为其同化,永远成为深渊的一部分。
南明行渊起身,在溯宁肆虐的力量下自寒泉水面掠过,向她而来。
当看到她额心若隐若现的灿金印记时,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错愕之色。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神族封印记忆的禁制。
以溯宁的修为,要如何实力才能将她的记忆封印,还令她无所察觉?便是以南明行渊如今实力,自问也是做不到的。
更重要的是,又为何要封印她的记忆?此事和她这三千多年间身在何处,是否有所关联?
南明行渊心下颇多疑问,但此时也无暇细思,自溯宁身周溢散的力量挟裹着风割破了袍袖,即便他动用力量与之相抗,身周还是因此多出数道细小伤口。猩红血色滴落在泉水,转瞬便被冲淡。
魔族身躯强大,得入天魔境后,六界能轻易破开南明行渊防御的存在已经寥寥无几。
难道她当真以半神之身,晋位了上神?
这听起来似乎匪夷所思,南明行渊却觉得并非没有可能,她身上许多事,本就是与常理相悖的。
只是不知那些自恃血脉的九天神族得知,会是如何神情?想到这里,他心情蓦地好了几分。
相隔数尺,南明行渊已经难以再向溯宁近前半步,两股力量交锋,南明行渊手中隔空牵引灵力,在她身周构筑无形屏障,以魔族之力为溯宁隔绝深渊投来的窥视。
这其实并不在他和溯宁的交易中,但南明行渊还是这样做了。
随着禁制成形,溯宁眉心印记明灭不定,在数息后,终于隐入识海中。身周掀起的力量风暴因此得以平息,她的身形向前倾倒,落入了南明行渊怀中。
彷如云雾的泉水寒气中,她明艳的眉目也显出寻常没有的柔和,南明行渊低头看着她:“你还是如今这样,更有意思。”
若是为深渊吞噬,化作其中无知无觉的一部分,那未免太无趣了。
带着些微喟叹的尾音飘散在云雾中,他抱着溯宁自寒泉中起身,向前方宫室行去。衣袍为泉水浸湿,迤逦在地面,留下或深或浅的水迹。
等溯宁再醒来时,已是数日后。
她自软榻上起身,染血的裙裳已经换下,垂眸看向指尖,似乎觉察了什么。
抬步向殿外行去,临寒泉的宫室依山势而建,此时南明行渊独坐在接于穹顶的窗外,举目望去,只见江水自山崖下滚滚流过,气势恢宏。
“据说天下之水,最终都会流往归墟。”不必回头,南明行渊也感知到了溯宁前来,不疾不徐地向她开口道。
身怀深渊血脉的魔族,在天魔境圆满后便有机会开启归墟。在血海十地分裂前,只有得归墟洗礼,才能加冕为得血海认可的魔君。
在前任血海魔君宿殷死后,数千载间,血海十地称君者众,却至今没有能再打开归墟的魔族。
溯宁站在他身旁,向山崖下方望去,只见江水浩浩汤汤,奔流不息,场面壮阔。
“其实要打开归墟,需要的并非是什么深渊血脉,而是归墟核心。”南明行渊看向溯宁,毫不讳言地向她道出了这件魔族的隐秘。
所以就算他是只不曾怀有深渊血脉的低阶魔族,在得到归墟核心后,同样可前往其中一探。
不必南明行渊多言,溯宁也意识到他口中所说的归墟核心是什么——前任魔君宿殷遗落在昆吾墟中的那枚帝玺。
第八十八章 这场生辰宴,或许不会那么……
魔君帝玺能开启归墟,但从上古自今,还从没有如南明行渊这等血脉低微的魔族踏足过归墟。
能入归墟的魔族少有,得入其中而不死,触及天魔以上境界的魔族,更是少之又少。
南明行渊若入归墟,注定是九死一生。
“若是你,会如何选?”他忽地向溯宁问道。
倘若她是魔族,在得到帝玺后,会作何抉择?
溯宁对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明艳眉目却现出难以直视的锋芒:“便如你所选。”
溯宁知道南明行渊会如何选,就如他早已预料到她会如何回答。
他们本就是同类。就算南明行渊如今已入天魔境,是令无数魔族俯首的酆都道魔君,他也并不会因此而止步。
羸弱如人族,尚且有渡河的勇气,他又岂有踟蹰不前的道理。
“不知天魔之上,会是如何风景?”他望着天边聚散不定的浮云,神情含笑,语气寻常得好像此行并非是场不知生死的归途。
崖上狂风卷过,素色裙裳在风中猎猎作响,溯宁风轻云谈道:“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