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等凶险之地,便是要活下来已经不易,何况修行。
是以对虞渊十二部的人族而言,能被选中成为瑶谷侍弄草木的药奴,已算是难得的幸事。
如今在瑶谷为药奴的人族数百,皆是虞渊十二部中资质最为出众的少年,但无论他们在修行上有如何天资,也只能做瑶谷最底层的奴仆。
“是仙君所言,我可以前去观他教习术法。”少年开口,语气冷硬。
闻言,灵族青年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语气轻蔑道:“尔等虞渊罪民,能入瑶谷为药奴,已经是神上开恩,便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妄想!”
他凭什么能与他们一道得仙君授法?就算他资质再好又如何,身为虞渊罪民,根本没有修行神族术法的资格!
只有如他们这等世代效忠于神族的灵族,才能得神族授法。
他若是识相,就不该再出现。谁知他这般不知进退,那便只能由他们来帮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了。
青年抬手示意,立刻便有灵族自后方一脚踢在他膝弯,少年身形踉跄,眼看就要跪下去,却在膝盖将要着地前强撑起身,又站了起来。
他如此,只会令这些灵族更为恼怒,几名灵族上前,强行按住他,要让他在青年面前跪下。
灵族青年脸上噙着冰冷的笑,看向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少年拼命挣扎起来,动作引来了灵族拳脚相加,他却咬着牙,没有发出半声痛呼,体内灵力酝酿,那双眼睛如同蛰伏捕食的狼。
如这等争端,原是不会为侍奉在白榆身边的侍女在意,溯宁却不知为何向下方投去了目光。
正向少年动手的灵族忽地滞住了动作,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震飞数丈。
“是谁?!”灵族青年没想到会突有此变,向四处张望,惊怒开口,“敢在瑶谷放肆,可知会是如何下场!”
没有理会他的叫嚣,溯宁站在人族少年面前,垂眸看向了他。
察觉溯宁身上神族气息,灵族青年心头一跳,想起自己方才的话,不免生出几分心虚。
是神君……
这位神君何以要出手助一个人族罪奴?
灵光明灭,瑶谷侍女也现身在灵族面前,神色微冷。
瑶谷中,大约没有谁会不识得侍奉在白榆身边的仙君,几名灵族爬起身,诚惶诚恐向她施礼。感受到她身后传来的威压,更是连头也不敢抬。
就算玄度收敛了气息,身上威压还是令他们感到畏惧。
人族少年体内酝酿的灵力一滞,也爬起身,向自己面前的溯宁俯身行礼。
“你是虞渊人族?”她看着少年,语气难以分辨喜怒。
八荒人族晋位仙君方能飞升九天,眼前少年修为距仙君境差之甚远,又是人族,那便只能是从虞渊来。
少年低着头,抬手回道:“虞渊轩辕部轩辕煕,见过神上。”
轩辕部……
溯宁眼前掠过许多破碎画面,却又看不分明是什么,她垂眸,手中现出一卷玉简,指尖拂过,玉简便落在了少年面前。
“既想修行,便悟此卷。”
听闻此言,少年怔然抬头,看向面前灵光熠熠的玉简,有些回不过神。他并未怀疑溯宁话中有假,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授自己术法。
灵族青年见此,竟也顾不得身份之别,开口道:“神上,他不过是卑贱人族……”
溯宁的目光投向他,语气中透出莫名讥诮:“真是不巧,我体内,也流着卑贱人族的血。”
就算她再像神族,在九天神族看来,体内还是流着人族的血脉。
从前溯宁讳言于此,如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灵族青年顿时现出惶恐之色,他修为境界低微,就算溯宁并未刻意遮掩气息,他也难以辨出她其实是半神。
见溯宁转身,似乎无意和自己计较,灵族青年才松了口气,转瞬间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瑶谷侍女冷声向他道:“你们自去领罚。”
几名灵族不敢反驳,躬身称是。
少年犹豫后,还是将手中玉简呈奉在她面前,瑶谷侍女声音清冷,与之前并无分别,只道:“既是神上所赐,你收下便是。”
神上所赐,便不容谁来抢夺,她目光扫过在场灵族,带着几分警告意味,让他们顿时将头垂得更低了。
了结这件小事,瑶谷侍女领溯宁与玄度沿山麓向上,瞬息已至对月崖上。
缭绕云雾中,头发花白的妖族佝偻着腰背,向值守在外的灵族护卫苦求:“我已经为神君托了三百年的碑,当是能换得入内闻道了啊……”
“能在谷中为神君负碑文,是你之幸,如何还敢妄想以此作换?”灵族护卫手执长戟,将他拦在其外,语气颇有不耐。
“瑶谷当年分明答应过——”妖族老者满面焦色,忍不住探头向前张望,眼底现出希冀之色。
若能得闻神君论道,他的境界便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灵族却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神君设宴论道,也需有仙妖在旁侍奉,只是眼前这妖族白发苍苍,生得颇为不堪,又怎么能让他去污了神君们的眼。
至于这闻道的机会对于眼前妖族如何要紧,灵族自是不会在意。
“瑶谷论道,不容外族得闻?”溯宁听了这番话,转头看向玄度。
引路的瑶谷侍女不免觉得她这话问得奇怪,神君辩法论道,当然不是谁都能轻易得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