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尊令是由瀛州意志所化,得到这枚符令,便能顺理成章地执掌瀛州,就算对昊天氏而言,也不能等闲视之。
此时竟不见昊天氏中神族前来,令景岷心下不免觉得意外。相比青年,他的神情沉着许多,此时只道:“先去重霄殿看看。”
重霄殿是瀛州掌尊与诸位神君议事之处,逢门中盛事,往往都在此处举行。
景岷是瀛州弟子,对瀛州的了解自是远胜过其他神族,即便数千年已过,他也不曾忘却其中情形。话音落下,他带着崇阿氏神族穿过楼台,径直向重霄殿而去。
沿路行过,见瀛州花木凋零,楼阙也多有塌毁,景岷心下不免生出悲凉之感。
重霄殿前,丹阙倾颓,碎琼满地,旧年残余的神力回荡于海水中,蕴含浩荡气韵,令神族不敢轻易近前。
在景岷带着崇阿氏神族出现后,随即又有数道不同势力的神族出现,目光落向殿前,似都在观望。
就在局面僵持之际,残留于凌霄殿前的灵力卷起浪潮,海水涌流,向周围神族拍落。
景岷身形未动,宽大的袍袖在水下翻卷,他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瀛州弟子现身于朦胧灵光中。
站在玉阶上的,正是瀛州掌尊。百余瀛州神君分列两侧,神情都有端肃之色。
景岷在瀛州弟子中见到了许多张熟悉的脸,不由呼吸一滞,心下泛起酸涩之意。视线前移,他看到了自己的师尊,下意识上前一步,但身体却穿过前方所现。
这不过是旧时留下的残像罢了。
感知到海中忽起的乱流,身在瀛州的神族纷纷赶来了重霄殿前。诸多经历过,与没有经历过苍离天那场大劫的神族,此时都抬头望向殿前残像。
天阙为虚空吞噬,陨星坠下,混沌的气息游离在天地间,犹如末日。
‘九天罹难,我等神族既掌天地生灵所不及的力量,也当担起天阙倾落之祸。’玉阶上,瀛州掌尊白发道袍,长身玉立,举止可见雍容威仪。‘如今为补天极,唯有借瀛州为引,以我等神魂化天柱,再撑天阙。’
神魔是这方天地间最为强大的生灵,能拜入瀛州门下的神族,天资更属一等,假以时日,都有望上神之境。
以他们的修为,就算天极倾崩,也能保住性命。但苍离天中其他生灵,却未必能在大劫下保全自身。
一旦苍离天天阙倾崩,其他天域势必也会为其影响,任凭事态发展,九天不知会沦为如何情形。
总要有谁站出来。
值此危亡之际,瀛州又如何能退避。
瀛州掌尊看向下方,郑重向面前神族施以一礼:‘不知众弟子,可愿随我往?’
诸多瀛州神君与门下弟子列于玉阶之下,在生死之前,却没有神族显出惧色,向他抬手回礼,口中道:‘我等,愿随掌尊往——’
时隔三千余载,在瀛州弟子的话中,得以窥见过往旧事的神族都陷入了默然。
一道又一道灵光就这样自瀛州升起,没入重云,照亮了昏暗天阙。混沌像是受到牵引,游曳而来,众多神族身躯消解为道则。
以瀛州掌尊为中心,七千瀛州弟子的神魂在坠落的陨星中聚拢,耀目光辉将苍穹映亮,泛着灿金之色的天柱支撑起倾塌天幕。
眼前之景与溯宁记忆中相重合,很多年前,她领虞渊人族横渡瑶海,海上传来轰然响声,她赶去时,只见瀛州山门缓缓自海面向下沉没。
是日,瀛州门下七千余神族尽皆赴难,独青商逃生。
这些神族中多有自恃身份,目下无尘者,到最后,却都舍却了自己性命,以平息九天劫难。
玄度站在溯宁身旁,凝视着前方,面上为深切悲恸笼罩。那是他的师长和同门。
瀛州,终究不负瀛州之名。
这一刻,身在重霄殿前的神族无论何等身份,都肃容躬身,向前方施以一礼。
他们如今能安居九天,是得瀛州余荫。
旧日残像散去,半空中,为瀛州掌尊所用的那枚符令在变幻的光辉中由虚转实,灰蒙黯淡如同土石。
在场神族却都意识到,这便是用以掌控瀛州的掌尊令——
不必多言,立时有数名神族从不同方向腾身而起,手中向瀛州掌尊令抓去,要将其据为己有。
数道力量碰撞在一处,一时间,重霄殿前只见灵光飞溅,在刚要平息下的海水中再次掀起重重波澜。
景岷站得靠前,此时飞身而起,避过乱如雨下的神力,抬手便要取下符令。但他刚要触到符令,便有一道不可违逆的力量横空而来,牵引着符令浮起。
琢玉现身于上方,神情冷然。
上神面前,景岷尚且力有不及。身形交错而过,在他身后,崇阿氏的上神仙神,隔空与琢玉对上一掌,力量相持,符令悬在空中,不断晃动。
见此,其余隐于暗处的上神也不再蛰伏,出手加入了争夺。上百道强横气息乍现,瀛州的所有权着实令神族心动,各氏族上神竟纷纷现身于此。
上神出手,便非寻常神族所能抗衡,他们只能向后避退,伺机而动。
方仪氏族老闪身来到玄度身边,向他一礼:“还请神尊出手,勿令瀛州掌尊令落于他族!”
在方仪氏族老看来,玄度是先瀛州掌尊的弟子,有这样的身份,当今世上,还有谁能比他更有资格继承瀛州掌尊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