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道则在空中交织,不断变换,衍化出无数变化,她阖着眸,捕捉着道则变幻的轨迹,企图自其中寻到微末可能。
灵光映在脸上,难以自她神色中窥探出什么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玉简上灵光闪动的速度突然快了许多,随着溯宁身周气息震荡,玉简纷纷摔落,发出数声脆响。
她睁开眼,交缠的道则瞬息湮灭为虚无。
深渊在她身后无声张口,却难以再将她拖曳入阴影中,不由发出愤怒咆哮。汹涌幻象想借机趁虚而入,溯宁眼中却是近乎冷彻的清明,只是眉目间有不受控制的倦怠攀援而上。
她已经推算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找到一种她想要的可能。
明光氏的道则难以与昊天氏抗衡,这是为天道定下的秩序,不容违逆,难以更改。
魔物的爪垫落在地上,声音轻微,却不会为溯宁忽略。
她抬眸,南明行渊蹲坐在她面前,呜了声。
“你是怎么进来的?”溯宁语气中带着些微倦意。
南明行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溯宁身侧趴下,这才合上了眼。
连日以来,他都是睡在她身边的。
溯宁手中触到温暖的皮毛,让她也不由生出几许困意。于是她躺下身抱住了南明行渊,汹涌叫嚣的幻象好像在这一刻平息下来,溯宁再度阖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光线昏暗,浮动的微尘中,南明行渊身后忽有翅翼展开,他化为人形,在无知无觉中将溯宁拥入怀中。直到数息后,才又恢复为原形。
同一时间,瀛州重霄殿内。
方仪辙握着玉简,越看越觉眼皮打架,终于一时不慎,脸重重砸在了桌案上,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抬起头,对上玄度投来的目光,讨好一笑。
放下手中书简,方仪辙殷切地为玄度斟了盏茶,以示自己有事可做,并未故意偷懒。
玄度对他性情也颇为了解,方仪辙资质出众,只是向来行事跳脱,难以沉下心来修行,否则修为早已不止如今境界。只是要改掉这点,非一时之功,玄度将他带在身边,也是有意徐徐图之。
见他没有责问自己修行走神,方仪辙顿时放松了许多,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叔祖,你说明光君为何不禁诸天上神来听她讲道?”
若是换了他,决计不会让这些不久前才以修为相逼,抢夺掌尊令的上神也得好处。
“大约是因为,她也曾受益于诸天神族。”不知是不是因为回想起了旧年之事,玄度说这话时眼神显得有些悠远。
方仪辙对此难以有太深体会,他只看到这些才与溯宁相争的神族得了好处,她却并无获益。
“这世上的事,也并非都要有好处才做。”玄度只道。
方仪辙不敢和他抬杠,低声嘀咕道:“没好处的事我才不做。”
玄度听闻,没好气地拿玉简敲了敲他的头,方仪辙也不敢躲,连忙低头认错,不过心里却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
两日后,灵光自瀛州上方掠过,女子落在重霄殿前,裙裾曳着月色,行走间似有波光粼粼。
她生了一张清冷容颜,发髻中悬着弯孤月,气质出尘,身上威压令神族也为之凛然。
督造瀛州的诸天殿神官认出她,不由神情一肃,悬起了心。
他硬着头皮上前,向女子抬手施礼,口中恭谨道:“不知上神驾临瀛州,是为何事?”
也不能怪他如此紧张,眼前女子,分明是前不久才与溯宁在瀛州上交过手的望舒氏上神,她如今前来,怎么看,都有股来者不善的意味。
望舒姮将目光投来,冷淡开口:“本尊要见明光溯宁。”
见明光君?
果真是来者不善——
诸天殿神官不由更紧张了几分,这位望舒氏上神来瀛州究竟想做什么?若是她与明光君再交起手来可如何是好。
但以他身份,显然还没有资格过问望舒姮的来意,只能请她暂候,亲自前去向溯宁通禀。
望舒姮似也无意难为他,冷声道可。
不过片刻,她便在重霄殿中见到了溯宁。
隔着屏风,方仪辙怀揣着看热闹的心思坐在角落,竖起耳朵想听她打算说些什么。
既然已经知道明光君的实力,这位上神应该不会还上赶着来讨打吧?
玄度姿态看上去放松,实则也在暗中关注望舒姮的动向。他对望舒姮的来意并不清楚,但望舒氏与方仪氏颇有交情,他实在不希望望舒姮再与溯宁交恶。
望舒姮并不知他们想法,她与溯宁相对而坐,神色沉冷,睫羽像是泛着淡淡霜色,看上去难以接近。
溯宁与她目光相接,气氛莫名显得有些紧张。
沉凝数息后,只听望舒姮开口,声音清冷:“听闻瀛州藏书虽得存留,却多有缺漏之处。”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方仪辙有些意外。
“望舒氏道法,本尊尚有所知。”望舒姮继续道,神情不见有什么变化,“想来可堪补全瀛州所缺。”
所以这位上神前来,是要助瀛州重修道卷?方仪辙有些愣神,这实在是他没想到的事。
不止他,就算是玄度和溯宁,听闻此言,眼底都现出些微意外之色。
屏风后,方仪辙转头看来,只见望舒姮起身,俯身向溯宁施以一礼:“前日明光君于闻道崖上传道,本尊获益良多,当以此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