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矣之的脸色沉了下来,神情在昏暗洞窟中更显阴翳,他划破掌心,鲜血汹涌滴落,没入锈红泥土,蜿蜒蔓延。
以他所在的山石为中心,鲜血形成了交相重叠的阵纹,泛着诡异光辉。
洞窟隐约传来了一声咆哮,像是来自久远的上古之时。
白发在风中狂舞,应矣之脸上现出疯狂神色,今日,这处神魔遗迹一定会成为埋葬她的坟冢!
随着血色阵纹蔓延,尘封数千年的白骨自地下脱身而出,诸多魔物残存的骨骸被唤醒,溢散的魔息令任何人族都会望而生畏。
而在众多魔物身后,洞窟深处,一副巨大魔族残躯缓缓显露而出,头生独角,双翅展开,每一寸骨骸都泛着墨色。
魔族的身体强度在天地生灵中近乎属于极致,诸法不侵,也只有神族法相可将其斩灭。
眼前这尊魔族,生前实力堪为十地血海中的一方领主,如今便只剩一副残躯,被血煞之气驱使,力量也足以令八荒之地实力最强的一等人族修士为之震颤。
但魔族残躯的威压,对溯宁自是不会有什么震慑之用,不过在汹涌幻象中,她望着魔族残躯的方向,久久未有动作。
见此,应矣之神色中不由显露出自以为得计的笑意。
魔族身躯强横举世皆知,她法器已损,又如何能与之抗衡。
白袍鼓振,他如同捕食猎物的秃鹫,只等最合适的时机便飞袭而下。
魔躯自洞窟深处振翅,飞掠向前,落地时地动山摇,直到此时,溯宁的目光终于从重重真假难辨的幻象移向了这副骨骸。
她面无表情地偏了偏头,随手将长戟掷出。
长戟破空,转瞬便穿透了应矣之的肩头,去势不减,最终将他深深钉在了洞窟石壁上。
白袍上镌刻的符文逐一亮起又飞速湮灭,原本沿轨迹流转的星辰就此黯淡了下来,后背重重撞上山石,应矣之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白袍,眼中错愕之色难以掩饰。
自地下爬出的魔物遗骸没有神智,也不知畏惧,尽数向溯宁而来。
血煞之气浓重得几乎要化作实质,她终于动了,抬步向前,所经之处,白骨瞬息都化作粉砾。
幻象变幻,暗色涌动,鬼影幢幢,却有人开口:‘我等,愿誓死追随神上——’
是谁?
无数人族在她面前半跪下身,抬手施礼。
杀——
无数凶兽冲撞而来,天穹崩塌,海水倒流。
溯宁踏过锈红的土地,不再加以压制的力量自身周溢散,无论是阴尸傀儡还是魔物骨骸,都在瞬息归于寂无。
‘神上……我族的罪孽……是否已能得帝君宽宥……’
尸山血海的战场,有人艰难挡住了自天极坠落的陨石,哑声问她。
染血的残破战旗在风中飘扬,她垂首,看见了自伤口涌出的灿金血液。
这是她的记忆?那他们是谁?
记忆与幻象交织,恍惚间似乎又见双瞳赤红的洪荒凶兽现身,喊杀声震天而起,身周的人逐一倒下,溯宁抬起头,漠然神情中,杀意毕现。
身后灿金光辉勾勒出朦胧之形,与魔族残躯相撞,不过刹那间,墨色骨骸为之解构,自上而下开始塌落。
溢散的杀意中,应矣之骤然有刺痛之感,眼见魔族残躯支离破碎,他心中生出彻骨寒意。
她到底是谁?!
这样的力量,怎么可能存在于八荒之地!
难道她是已飞升的仙君?
但在建木断绝后,要来往八荒与九天便只能经由不周山,非心念所至便能及,若有仙君经不周山降临,八荒诸国不会一无所知。
应矣之自是难以猜出溯宁身份,毕竟如今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身份尚存疑虑。
看着因溯宁力量有坍灭之势的神魔遗迹,应矣之终于心生退意,哪怕万分不甘,但若是丢了性命,再多图谋也是枉然。
魔息自长戟没入体内,在经脉中肆虐,他艰难催动术法,身躯顿时化作烟云消散,随即出现在数丈之外。
肩头为长戟留下的伤口让他整只右手都失去了知觉,应矣之的身形显得有些狼狈,他不敢作任何停留,径直向神魔遗迹外逃去。
但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快。
在他身后,溯宁缓缓转身,双目中是一片俯视众生的彻骨冰冷。
她只是张开手,应矣之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回,落在了她手中,没有半分挣扎的余地。
溯宁掐住了应矣之的脖颈将人举起,无形威压下,他体内灵力仿佛凝固了一般,无论如何催动,也没有半分反应。
“你想,拿本君做祭品?”溯宁抬头,声音显得有些缥缈。
幻象与记忆在眼前交错出现,无数道声音似远似近,让她片刻安静也不得。
将他们都杀了,有道声音催促着她。
不过卑弱蝼蚁,都杀了便是!
被溯宁掐住脖颈的应矣之手中现出一块烙印下可怖魔息的黑石,在为掌心鲜血浸透,黑石发出似欢喜般的嗡鸣。
生死之际,他也只能放手一搏!
随着黑石在他手中破碎,洞窟内顿时有魔气冲天而起。
以此法,可召请魔族降世。
于应矣之而言,就算召请魔族不知会付出何等代价,总好过立刻死在溯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