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泪(18)
燕归和松萝最近都很忙,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家。
我坐在院门口,双手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天上的云飘来飘去,这朵云像小狗,那朵云像小猫。
白秀禾超不经意地从我面前经过,蹲在我面前问我:“你知道大师姐去哪了吗?”
“你怎么会觉得我知道呢?”
我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白秀禾凑近我,神神秘秘道:“我知道,她肯定跟二师兄在一起,二师兄那么黏着她,我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宗内最近在传二师兄是魔族内奸。”
这传闻其实一直没有断过,自从徐久死后,如果不是宗主和大师姐力保江离,他的嫌疑不可能洗清得如此轻松。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平心而论,我与江离的关系甚至算得上恶劣,一方面是因为他当初为难我,另一方面是燕归不喜他,我也连带着看不惯他。
在留云山的一年里,我跟他见面不超过三次,交流基本为零。
很快我就知道了,确实跟我有点关系。
魔族宣告天下,将对白玉城发起总攻,从留云山下的村庄开始,势必又要引起三界动荡。
白玉城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宗主特地召开宗门大会,振臂高喊要魔族滚出人族的地盘,号召宗门弟子当以身作则,站出来保护无辜百姓。
这也正是留云宗建立的初心。
在危难来临之际,理应首当其冲,为天下万民犯险。
大批弟子下山守卫村庄,宗门内变得空空荡荡,每日都有受伤的弟子被抬回来,最坏的结果是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惴惴不安地为他们祈祷。
春雨沥沥淅淅,始终不见停,整座留云山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萦绕在人们心头的云,不曾散去。
谁也没想到,江离会为燕归挡下那一剑。
他们是有隔阂的师兄弟,是无法信任彼此的同伴,却唯独不是能为对方挡剑的存在。
江离是被抬回来的,他的右臂断了,整整三天三夜,大夫大汗淋漓,倾尽毕生所学,才将他的右臂接了回去。
只是他再也拿不了剑,这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无异于毁人性命,打击巨大。
燕归在门外站了三天三夜,他攥紧拳头,心头滋味复杂,那一剑,本是朝他心脏而来,被江离挡下了。
归根到底,江离因为他再也拿不起剑。
一瞬间,愧疚盈满了他的心,燕归成了一个罪人,特别是他曾经还信誓旦旦地认为江离是魔族内奸。
“为什么?”
江离醒来后,燕归忍不住问他。
“师姐说,我们是师兄弟,是同门,不是仇人,师兄,我现在的嫌疑洗清了吧?”
我不知道燕归是怎样回答的,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对江离甩过脸色。
魔族紧咬着留云宗不放,远方的族人托微风传来消息。
“预言出,留云宗覆灭,魔族踏破白玉城,死伤无数,星火几点,方破预言,卿可安好,望早归,安有转机。”
妖族总是喜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
我没太看懂,不甚在意地收起了信。
留云宗怎么会覆灭呢,它可是天下第一宗,受万民供奉,名声远扬。
后来我才知道,信中的转机,指的是我自己的命。
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大雪封山,一柄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久久不肯落下,连绵的雨贯彻了整个春天。
白玉城被作为魔族与人族较量的战场。
城内的百姓惶恐终日,有的携细软连夜离开,有的投奔远方亲戚,有的选择涌上留云宗求收留。
松萝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下山的,临走前,她来找了我,抱着一筐烟花,少见地没有穿弟子服,而是穿了我同她在白玉城买的翠绿色长裙。
她极爱绿色,说总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叶子,世上哪里都有叶子,哪里都不孤单。
“别皱着脸了,桃云,我喜欢你笑的样子,不是什么大任务,几个小喽喽魔族,我三两下就解决了。”
她揉了揉我的脸,故作轻松地谈论此次任务。
“还记得刘奶奶吗,此次我去的地方,离她家很近,完成任务后我给你带烤鸡回来。”
我闷闷地低着头,心想任务怎么可能简单。
魔族可不是吃素的。
这几日宗内派出去的弟子有很多再也没有回来,就算回来也是带着可怖的伤,留云宗的气氛很低迷。
“松萝,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我们去年约好了,昨年的今日要一起去放烟花,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我攥紧她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我知道的,我记得,我算好了,明天就能回来,刚好赶上约定的日子,到时候啊,我提一只烤鸡,桃云你呢,就去买两壶清酒,我们就坐在桃树下,赏月放烟花,如何?”
那自然是极好的。
松萝又说:“你忘了,我可是要成为最厉害的捉妖师,降妖除魔,守护天下,我还得活很久很久才行。”
她捏了捏我的手心,承诺道。
“桃云,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回来。”
我敛下心中的担忧,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我等你。”
松萝走了,灿烂的烈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束发的绿丝带迎风飘扬,她没有回头,伸出右手挥了挥,让我回去。
作为宗主的亲传弟子,无论何种情况,她都不会露怯。
我将她的那筐雪松子放到桃树旁边,然后靠着树干躺下,双手枕着后脑勺,闭上眼睛,无数想法从心头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