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复仇记(113)
他坐在轮椅上,手指仍然止不住颤抖,他眉头紧蹙,伸手按住手腕那块破碎的表,可无论如何克制,都压不住从四肢百骸涌出的冷意。
耳边是无尽的喧嚣,将他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坠入尘埃。
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还没熄灭,身后却有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宋亦清的思绪,“宋先生。”
宋亦清缓过神,这才偏头看了来,却见身后有两个男人站着,手里提着公文包,似乎装了什么资料,为首的人恭恭敬敬地开口,“我是司总的助,按照司总的要求,现与专属律师前来与宋先生交代遗嘱的事。”
宋亦清额间青筋暴起,却仍然冷静地开口问道,“谁的遗嘱?”
助顿了顿,避开了他的目光,“司总的。”
“……”
宋亦清以为自己会很生气愤怒,却当听到这答案时,反倒更平静了,没有什么事是司应时做不出的,饶是如此,他心脏仍然不可避免地抽疼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司总接任司家没多久,就开始让我们准备。”
宋亦清呼吸不自觉慢了半拍,上个月,也就是他们从村子回来后不久,司应时高调露面,就是为了让白竣昆注意到他,分明早知道危险,却仍然不惧站于风口,替他挡下所有,哪怕这一次也是如此,没有半点犹豫地撞向了高桥。
明明那么恨他,却仍然将活着的机会留给了他。
如何会有疯得如此偏执的人?
宋亦清嗤笑着,眼底却染上了血丝,助没看到,却知道这人与自家老板的爱恨情仇,只以为对方在嘲讽,一时间不禁怔了怔。
到底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饶是如此也没敢有别的心思,依旧尽职地为宋亦清讲解领导的要求,“司总说,如果他出事了,那么他名下所有的股份和财产都归宋先生所有。”
宋亦清神色不变,只是冷冷地盯着手术室的灯,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后声音微微喑哑地问道,“有什么条件?”
助见宋亦清面对这么多触手可及的财富还能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敬佩,心想自家老板大部分时候疯归疯,但看人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但他没敢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沉声说道,“司总希望你跟他结婚。”
宋亦清顿时无语。
从两人重逢到现在,司应时说了不下十次要杀了他,却哪次下得了手,不过是想尽法子囚禁折腾他,嘴上说着怨恨,甚至试图用结婚恶心困住他,而这一切,不过是他不为人知又卑微的爱而不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自始至终,司应时要的,只是一个宋亦清。
不知为何,宋亦清觉得眼眶有些灼热,他垂眸,望着手腕上的表,脑海里掠过那人沉溺在海底的画面,顿时喉咙紧得发疼,不免骂了出声,“傻逼。”
似乎是在骂司应时,也是在骂自己。
助耳尖一动,生怕宋亦清对自家老板意见太大,不免想开口替对方说几句好话,只是还没出声,却被面前的人打断,“爆炸的时候,你在哪里?”
助怔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司总让我在外面等他。去之前我们也排查了周围,没发现任何可疑。”
宋亦清抬头看向他,语气淡漠平静,“是有人带着炸弹进去的?”
被宋亦清这般看着,助心头骤然剧烈地跳动着,有一瞬他几乎幻视到在司应时面前的恐惧,“是,那人把炸弹藏在身上,我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就算开了枪,对方也已经引爆了炸弹。”
那时候就连他们在外头的人也避免不了被炸弹的威力波及,若非有东西抵挡,恐怕他们早就没命了。
而就是在那种毁灭万物的程度之下,司应时还能活着从废墟中走出,甚至将那个重伤的少年也带了出来。
“司总那时候就受了重伤,我们想将他送到医院,他却不肯。”助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宋亦清的神色,“他是想找宋先生您的,这一次过来,也是司总离开前吩咐的。”
那时候助就知道司应时想做些什么,可是谁也阻止不了,哪怕他真出了意外,将这些财产赠送给宋亦清,司家的人也不敢有任何意见,甚至还要想办法护住他,即便白家真想对付宋亦清,也应该有所考量。
可见在很早之前,司应时就费尽心思为宋亦清筹划了这一切。
分明就是喜欢得不得了,怎么就不愿长嘴呢?
宋亦清紧紧咬牙,试图平复心头的翻腾,可直到嘴唇被咬破,尝到了血腥味,那股浓烈而不得的情愫几乎要将他沉溺,他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连呼吸都像是要扯断他的每一根神经,一点点地将他折磨。
直到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宋亦清好似才感觉到四肢有了些许知觉,却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看到沾了一身血的医生朝着他走来,对他点了点头,开口说着,“手术很顺利,不过他伤势过重,还需要继续观察。”
最后的话宋亦清没听清,只在医生开口时听到他想要的答案,那些紧绷的神经才就此松开,连带着被举在高空的心脏也无声无息地落了地。
幸好……
他抓住了司应时,也将那个被困在深海中十八岁的自己救了出来。
司应时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还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医生判断最快也要在下半夜褪去麻醉才能清醒,虽然手术很顺利,但在抢救时医生才发生男人脑部受损严重,差一些引起颅内出血,极有可能会出现瘫痪等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