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春台(109)
千松必是误会了什么,才急匆匆赶着早晨出去抓了避子药回来,贺宴舟心底倒真是不甘起来,昨晚过得未免有些寡淡。
他摆了摆手,从太医院出来,心里是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又对千松的做法有些哭笑不得。
他哪里敢做那些啊,他所做的,深夜翻墙来看看她,已经是他最大胆疯狂的行为了。
他心中涌上些许失落与无力感。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真正打破。
一阵自己给自己的难堪过后,他的心思沉重起来,步伐仿佛承受着千钧重负。
他要做的事情还实在太多,光是一个裴清寂,他怎么可能只满足于将裴家抄家而已,姑姑经受的一切,他都要替她还回去。
如何搞垮一个裴家,对于一早在官场浸淫了多年的贺御史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可对于清流贺家的贺宴舟来说,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要整治什么人,他通常习惯摆证据讲事实,可这一次他要搞阴的。
却没想到,在他下手之前,裴清寂先找上了他。
今日到太和殿前,朱遇清也在,看着贺宴舟的眼神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仿佛即将要把他彻底吞吃入腹。
贺宴舟顶着那样的眼神,到景历帝跟前行了跪礼,接着替他处理起今日的政事。
大殿内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似乎是两股力量在无声地对峙。
“贺大人,你可知皇上现在最大的烦恼是什么?”
朱遇清在一旁阴恻恻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景历帝在龙椅上闭眼休息,仿佛对外界的纷扰毫不在意。
贺宴舟捏着折子的手一僵,抬眸朝皇上看去,皇上能有什么烦恼呢,无非是又想用钱却没有钱用了。
朱遇清又道:“北方战事消耗的钱粮自然是收不回来,不如就再苦一苦百姓吧。”
他说得大义凛然又理直气壮,贺宴舟现在连生气的余力也没有了。
一双眼淡然无波地扫向朱遇清,等着他接下来的发言。
对于挑衅贺宴舟这件事情,朱遇清早已驾轻就熟,他笑意微扬,接着说道:
“皇上,如今缓解困局的办法臣想了几个,无非是加重赋税、征收徭役这几种,皇上想要美人,不如先从西域美人改为派使臣到民间去搜罗贫民家的美人,但凡选中的,也算是帮贫民收纳女儿,减轻贫民负担了,这也是大好事一件。”
听着朱遇清越来越离谱的发言,贺宴舟气得想反驳,心中满是愤慨。偏偏对方还挑衅似的看他,就像是专门为了激怒他一样。
朱遇清知道,只要是为了百姓的事儿,就算贺宴舟知道是坑,也会去跳。
贺宴舟今日偏不开口说话了,他冷冷看着朱遇清,随便他又出了些什么损招,无非就是想把他拉下去。
但朱遇清却没再说什么了,二人齐齐出了太和殿。
朱遇清道:“有个叫裴清寂的人想见你一面。”
“不见。”贺宴舟答得干脆。
冬日正午的阳光刺眼,二人站在大殿前,朱遇清略微落后他一步,站在他侧后方说话。
大雪已经过了,青京城还未下雪,不光是青京城内,青京城以北都未降雪。
“是关于秦相宜的事情,他要你必须见他一面,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朱遇清说得漫不经心,眼尾轻佻地挑起,只是充当了一个传话的角色。
他与贺宴舟从小斗到大,贺家与朱家也一直在争斗,在最初的气消下去以后,朱遇清现在盯着贺宴舟的后脑勺,其实并未有太多一定要扳倒他的想法了。
厌恶贺宴舟,与贺家争斗,几乎是朱家人的本能。
朱遇清望着贺宴舟的侧脸,神色复杂,心里只是在想,并且问出了口:“贺宴舟,不是,你还真跟秦家姑姑搞在一起了啊,这真不像你,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与裴清寂商议的事情,朱遇清今日在大殿上并未照着说,裴清寂想要贺宴舟的命,朱遇清在开口前犹豫了。
裴家在伊犁有几座矿场,只是天高皇帝远,矿场的产出景历帝把控不了,每年矿场进献给皇帝的宝石也只有区区几箱。
但裴清寂告诉他,那些矿场每年的产出惊人,足以解决如今朝上面临的所有危机。
朱遇清也不得不感叹,裴清寂为了扳倒一个贺宴舟,连这个都能说出来。
裴家只是在京城的家被抄了而已,实际上背后财富巨大。
他要朱遇清向皇上一五一十说清楚裴家矿场的情况,再指派贺宴舟前去伊犁调查情况,为朝廷带回巨额财宝。
朱遇清曾经想了很久,要怎样才能让皇上认为这趟差事非贺宴舟不可。
可他后来发现,几乎不用想任何理由,这趟差事就是非贺宴舟不可。
没有人能拒绝那么大一座金山的诱惑,除了贺宴舟,他如果去了那边,真的会将那些财宝都带回来,以解决朝廷的危机。
但是裴清寂的计划是,贺宴舟一旦去了伊犁,就回不来了,矿场上要杀死一个人多的是办法。
这件事情皇上知道一半,朱遇清建议皇上让贺宴舟去西域运送一批美人回来。
在景历帝心里,这是一件大事。
皇上心里在想着,怎么让贺宴舟心甘情愿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