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春台(84)
真不知道朱遇清那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离谱的事情也能往贺卿身上安,要斗也别整这么蠢的斗法。
角落里站着的几位阁员,一声不吭的,都默默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是,贺大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唯有一直默默盯着贺宴舟的张斯伯,只有他注意到了,一直挺直腰背无惧无畏站着的贺大人,何时猛然将一双温润眉目变成想杀人的厉眸,瞪向朱遇清。
是在朱遇清提到“秦相宜”三个字的时候。
张斯伯心中五味杂陈,看来,朱遇清说的事情是真的。
皇帝甩了甩衣袖走了,似是对朱遇清很不满的样子。
贺宴舟往殿外退的时候,径直走到朱遇清的面前,狠狠撞了他的肩膀后离开。
朱遇清一双眸子阴狠极了,他快步走到贺宴舟面前拦住他。
“贺宴舟,你以为这件事情能一直瞒下去吗,我迟早有一天要在皇上面前揭开你虚伪的真面目。”
二人在殿门前站定,谁也不让着谁。
贺宴舟侧头看了眼天光,申时快过了。
“让开。”
朱遇清偏不让:“莫非你现在又急着去见她?贺宴舟,你可真无耻,我一定会抓到你的把柄。”
贺宴舟直直站着,忽然换了个站姿,他双手抱在胸前,挑了挑眉:“朱遇清,你除了会在皇上跟前告我状,还会做什么?你觉得皇上会是仁义道德的拥护者吗?”皇上比他还要无耻得多。
又怎么会为了他和姑姑的事情惩罚他。
朱遇清怔了怔,又道:“就算皇上不说什么,顶着天下百姓的嘴,他也不得不做些什么,更何况还有你贺家辛辛苦苦维持了几百年的清流名声,即将毁于你手,贺宴舟,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忌惮吗?”
贺宴舟迎着夕阳撒过来的光,半张脸隐于黑暗,他那一丝不苟的用玉冠束起来的马尾辫忽然垂了一束在额前,他的嘴角缓缓勾起,眼神晦暗下来,凑近朱遇清耳边,嗓音带着些邪气:“要是那样的话,大不了,我贺家举家堕落,跟你朱家一样,做奸臣,不就行了?我贺家要是做了奸臣,你猜这朝堂上还有没有你朱家的位置?”
“你,你,你……”朱遇清拿手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贺宴舟斜眸看了他最后一眼,嗤笑着走了。
第35章 第 35 章
从太和殿走到司珍房的这一路, 贺宴舟已经走过很多遍了,心情时而雀跃、时而酸涩。
他此时却在想,自己和姑姑的事情, 莫非,真就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吗?
在他心里, 他从敬她到慕她的这个过程中, 从没有过怀疑自己的时候, 一切都是细水长流,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的情不自禁,是必然发生的结果。
只是恰好在他认识她之初, 她是姑姑。
“相宜。”
他走到司珍房, 这里的众人都还未曾离开, 在做下值前最后的工作。
他喊得坚定又任性,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他。
萧司珍走到门前默默关上了门:“贺大人,我们还没到下值时间, 你先到一旁去等着。”
随后“砰”的一声将他隔之门外。
可那句“相宜”已经喊出来了,秦相宜垂着头干活,她听见了。
萧司珍默默走到她身后,扶额无语。
“喂,你男人是不是疯了。”
萧司珍小声说道。
秦相宜放下手镯,叹了声气, 无奈道:“他还是个小孩子, 你跟他计较什么。”
萧云意望了望四周:“你让大家怎么想呀。”
现在就连那句“相宜, 贺大人可真有孝心, 与你家侄女都退婚了还每日来接你”都夸不出口了,谁知道现在大家心里在琢磨些什么事呢。
秦相宜望着窗外的背影, 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有人现在就去问他,是不是跟我……,他也会回答:是的。萧司珍,我是没有资格要他说谎的。”
秦相宜不仅懂他,还会尊重他的所有想法,贺宴舟本就不该为什么事情而遮遮掩掩的。
每次他们一同回到将军府,她坐在轿子里不愿意出来,而他只能无奈先一步离开的时候,她心疼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他该有多不情愿做这件事情啊。
也因此,就算他短短一句“相宜”,已经足够引起司珍房内的多种猜测,她也不怪他。
萧云意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你就惯着他吧。”
而贺宴舟此时却已经在心底下定了决心,无论祖父答应他的事情办不办得成,他都要办成这件事。
众目睽睽之下,一声“相宜”喊得并不冲动,被人察觉到又怎样呢,他一向行得端坐得正,就算今日皇上真的信了朱遇清的话,他也不怕。
可祖父说的话,他也还记在心里,万事他只能自己扛,万不能拖着整个家族一起。
他既不想辜负家族,更不愿辜负相宜,他就那样堂而皇之地站着,一面是正派得无懈可击的贺御史,一面又将自己的情义明明白白摊开来,叫人遐想。
申时已过,酉时已至,司珍房众人陆陆续续收拾离去,秦相宜慢吞吞地,又成了最后走出来的一个,身后坠着个千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