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娘子爱我(115)
施茂林已说不出话来。
“留给你的几千两嫁妆,若你能交给赌坊,他们就会消停。因为如此巨大的数额,闹到官府去,反而会惹上麻烦。只要你稍微抵抗一下,赌坊会就此罢手。”
这是姜昙给陆青檐的最后一次机会。
但同时姜昙也深知施茂林的秉性,她知道他不会改,且一定会犯错,最终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从分开的那天,姜昙就看出了他浑身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从头到尾,她一次也没有提醒过他。
她其实是一个残忍之人。
“忘了我吧,以后别来找我。就算路上遇见,也千万要装作不认识。”
姜昙将袖中的书信拿出来,放在施茂林身前。
她当初有一桩婚事的,只是后来遭遇巨变,与男方渐渐失了联络。施茂林知道这件事后,非要也写一封婚书给她。
他本就不识得几个字,握笔几乎是要了他的命,为了写好这几个字,颇费了一通功夫。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青檐在路的尽头等她:“方才施兄说欠了银子,欠了多少?我身边没有,但家中可以凑一凑。他见了我生气,你代我交给他吧?”
陆青檐恳切地看着姜昙,片刻后听到回复:
“不用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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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茂林头痛欲裂。
阿昙眼睁睁看着他接近悬崖,即将掉下去,她竟一个字都没提醒他。
施茂林有些怨恨她。
才分开几天,她就与陆青檐走到了一处,她一定早就想分开了吧?
嫌他烦,嫌他笨,所以才对他生死不问。
可施茂林又想,这一切是自己自作自受,和阿昙有什么关系呢?
是他与红柳滚到了一张床上,是他从在赌坊里输了那么多银两,一次又一次停不下来。是他轻信旁人的话,才让近万两银子打水漂。
是他贪图富贵,是他自以为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施茂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自暴自弃地睡在乞丐窝里。
乞丐回来一看,竟有人敢霸占老子的地盘,踢了他一脚,才发现这人身形高大,像是个练过拳脚的汉子。
乞丐不由有些害怕。
然而这家伙疯疯癫癫地笑着,哭着,被人踢了也不气,反反复复不知道在说什么。
乞丐凝神听了会儿,发现都是什么“悔恨”“错了”“银两”的话,不禁有些同情他:
“钱没了可以再赚,你好手好脚的不比我是个瘸子,哪里不能做工?码头就有扛包袱的,一天六十文呐!攒上几年找个媳妇儿,日子怎么不算如意呢?”
施茂林如梦初醒。
对了,阿昙的嫁妆……阿昙的几千两嫁妆,他要还给她的。
施茂林忽然来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先前混沌的脑子忽然清醒了些。
他要去挣钱,他急着去挣钱!
“谢谢兄弟。”
施茂林匆匆走出去。
乞丐莫名其妙地被道谢,心情竟还有点他大爷的好,他舒舒服服地睡在窝里。
却见方才离开的汉子又回来了。
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人一脚踹回来的,踹飞后掉在地上,趴着吐血,爬不起来了。
一片绣着暗纹的衣角出现在眼前,悠悠问道:
“施兄,上哪去?”
施茂林奄奄一息抬起头来。
今日是个好天气,仰脸是耀眼的天光。
陆青檐背光站着,唇角一成不变的笑意,如春风一般和煦。
他此刻已换了湿衣,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明媚模样。
施茂林张了张口,又吐出一口血来。
陆青檐倒是体贴,缓缓蹲下身来。随着他衣摆如水波一样轻晃,施茂林眼睛一痛。
他忍痛睁着眼看去,发现了陆青檐衣摆上若隐若现的绣线。那形状或许是一朵花,不知道是什么花,平日看不出来,只有在阳光下才见银线的痕迹。
这种绣线施茂林认得。
有一次销金窟赌坊的贵人来时,红柳按着他的脑袋跪在地上,人人的头几乎挨到地面,悄然偷看时,只能看见飘然而过的一片衣角。
那衣角上的绣纹正是如此。
是他,原来是他,一直都是他!
小柳言语中尊敬的贵人,销金窟赌坊中,总是坐在二楼的纱帐后看赌徒厮杀的老板,原来一直都是他。
施茂林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陆青檐。
一个年轻且秀气到过分的年轻人,大胆而直白地打量他。周围人面露惶恐,频频侧目,其实是在看陆青檐的脸色。
施茂林早该想到的。
范大人口中的陆家公子,原来也是他。
他一直在戏耍自己,和那些纵马从他头上跃过去,哈哈大笑着他的惶恐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
时至今日,他才识破陆青檐的真面目。
阿昙应该还不知道。
陆青檐从他胸口处取出一封书信,正是姜昙先前还给他的婚书。
施茂林无力阻拦。
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陆青檐不屑地嗤笑一声,随手撕了个粉碎,丢在施茂林的身上。
陆青檐侧耳过来:“施兄,你有什么话要留给阿昙吗?我们夫妻一体,你说给我听,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抬脚印在施茂林的手背上,缓缓碾动。
施茂林嗬哧嗬哧喘着气,说不出来话,便惨叫着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