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娘子爱我(136)
这对父子深夜不是来谈心的,而是来上家法的。
“跪下!”
陆国公语气陡然严厉。
陆青檐神色自若,站着不动。他还有闲心用指甲作乱,不轻不重地刮着姜昙腕上的疤痕。
一片死寂。
陆青檐抬头,看着陆国公说:“不跪。”
陆国公怒极反笑:“好,去了扬州一趟,气性长了不少。”
陆国公一挥手,两个小厮向后走去,祠堂的大门被咯吱咯吱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姜昙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她还未反应过来,一声击破风声的重击传来,沉闷地打在陆青檐的膝弯处。
陆青檐眉间一蹙,又强撑着散开。他只是身形一歪,并没有立刻跪下去。
姜昙发觉手上重量变大,陆青檐撑着她的手,竟还想借力站起来。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手上下意识地撑着。然而国公府小厮的手更快,在陆青檐挣扎时又是一击。
这一次,他结结实实跪了下去,膝骨要砸碎似的,整个人也向前扑去。
好在姜昙及时扶了他一把,虽被他带着坐下来,却避免了先前那副狼狈的模样。
陆国公坐在太师椅上,看见儿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十分痛快,讽刺说:“陆长公子如今身份不一般,连我轻易也请不来你,要让下人三催四请才赴一次。怎么,国公府容不下你,要去尚书府给人家做儿子?”
陆青檐平息呼吸,态度忽然软了下来:“父亲说的哪里话,我是您唯一的儿子,您是我唯一的父亲。要不是您,我早就死了不知好几回了。”
陆国公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是陆家给了你这条命!你又是怎么回报的?老家的人来信说,你一回家就闹得鸡犬不宁,几次将你祖母气得卧病,至今还没好。还有你的兄弟岁锦,我不是与你说过,无事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为什么总是去碍眼!”
陆国公指着姜昙:“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家里来信时我还不信,你竟真的将扬州的妓子带回家里来风流!”
姜昙的手指蜷缩起来。
她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话,争一时之气也无用。
陆青檐咧嘴笑了笑:“谁写的信?”
“问这个做甚?都是你的长辈,你还想以下犯上报复不成?”
听见长辈二字,陆青檐忍不住笑了一下。
陆国公眉毛直竖,一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给我打!连同这个妓子一起打死!”
姜昙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因为在木板落下的前一刻,陆青檐已将姜昙拥紧在怀里。
背后袭来的木板甚至荡起了风,愣神之际,姜昙看到陆青檐的头发被那股风刮起来,扑在她的面上。
木板咚咚地砸在陆青檐的背上,那是与他脊骨相撞的声音。
姜昙浑身僵硬。
不知打了几下,陆青檐浑身一震,蓦地吐出血来。
姜昙出门时走的急,穿的是室内的薄衫,颈间的衣料瞬间被打湿,粘腻地沾在肌肤上。
陆国公大概觉得气消了些:“倘若你肯认错,这次就算了。向你祖母赔罪,将这妓子发卖,我们父子还像以前一样。”
陆青檐颈上的青筋崩直起来,姜昙听到他的牙齿咯吱作响。
他不肯屈服。
陆青檐沉重的呼吸声,像是小时候娘亲烧火的风箱。
“……你快把他打死了。”
陆国公没听清:“什么?”
“你快把他打死了!”姜昙扬声说:“国公爷,陆公子毕竟是朝廷命官……”
家法停了。
陆国
公上上下下打量姜昙,讽刺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陆青檐挣扎着爬起来,张嘴就是血涌出来,他咳嗽了好一阵,听起来快咳死了。
“父亲,忘了告诉你,这是我抢来的良家女子,我和她已经拜过天地了。”
陆青檐的齿上都是血污,却还笑得散漫:“来,阿昙,见过父亲。”
他说着强硬按着姜昙的脑袋,要她一起磕头,姜昙使了力气推开他,这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就歪倒一边。
陆国公难得瞪大了眼珠,脸上写满惊愕。
“你——”
陆国公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恨铁不成钢地说:“趁早送走!”
“送不走了。我已与她行过周公之礼,说不准,现在已怀了陆家的孙儿。”
陆青檐笑了笑:“难道要等到她生下孩儿,再把她接过来?那岂不更是辱没陆家门楣?”
陆国公当年就是如此。
被戳中痛脚,陆国公眼中冒火:“那你呢?汤指挥使的公子是不是你伤的?全京城都在传你是凶手,你要我的脸往哪搁,以后如何在朝中做人?首辅已训诫过我好几次,话里话外都在提你的不是,往后整个陆家都要教你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陆青檐说:“那父亲可以将我逐出族谱,挑一个喜欢的儿子过继。”
一杯热茶泼在陆青檐面上。
像在扬州陆家时那样,他只是垂着眼,茶水像檐角的雨水那样流下来。
“你以为闫尚书就是好父亲?整日像狗一样巴巴地跑过去要骨头,人家可曾高看你一眼?他可不缺儿子,挥挥手一群儿子跪着孝敬,你不做好好的人,偏要觍着脸和奸佞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