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娘子爱我(226)
一只烟已到了尽头,闫慈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并未出声,似乎还在回想那日景胜帝的脸色。
皇上并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冷了脸。
原本并没有发怒的意思,可自他说出“正清宫”三个字开始,他忽然追究起内侍的失职之罪来。
这几年,心思越发莫测。
陆青檐并不出声打扰,而是卷起袖子,从一旁的盒子中拿起碾碎的烟叶,轻轻地放在烟斗中。
随后恭敬地递过去。
闫慈的手伸过来,陆青檐看到他手上生出的一团岁月乌斑。
陆青檐说:“义父不必忧心,孩儿稍后就进宫,会将此事处置妥当。那名误导义父的官员,也会寻个由头将他拖到诏狱,给义父出一通气。”
“我老了,万事你多操心。”
闫慈问:“对了,你去扬州一趟,是为什么事?”
陆青檐说:“祖母病危,扬州那边发了急信。孩儿幼时多由祖母照拂,不能不送她最后一程。”
闫慈叹气:“你有心了。”
陆青檐抬头微笑:“义父一向知道,庸最见不得亲人难过。”
闫慈满意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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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闫府出来时,赵青林赶在身后。
“方才阁老几次叹气,话里话外提及皇上近日心思敏感,脾气莫测。”
陆青檐不以为意:“许是又用了新的丹药,朱砂吃得多了。”
“不止啊。”
见四下无人,赵青林凑近了低声说:“前两日内阁有位官员给皇上引荐了一位姓冯的道士,说是会扶乩之术,能识贤辨奸。”
动作可真快啊。
陆青檐侧首说:“过两日,引出来,杀了。”
“这、这就杀了?”
“历朝历代,凡是党争,必定死人。如果不杀人,你还指望感化他们吗?”
陆青檐说:“他们既知我的手段,还敢迎面上来,必定是做好了准备的。若是轻轻揭过,人头不保的就是你我了。此番也算杀鸡儆猴,好好震慑那些不安分的。”
他轻轻清理指上的痕迹,却还是能闻到方才呛人的浓郁味道。
低头嗅了嗅,才发现外衣上也沾染了那种气味。
陆青檐皱眉将外衣脱下,丢给赵青林:“下次不要从海外弄这些玩意儿,脏,臭。”
赵青林摇头晃脑:“此物是神药呢,凡食烟,一切抑郁愁闷,俱可藉以消遣。我不比你巧言令色,只能用这东西帮阁老排忧解难了。”
听到神药二字,陆青檐想起姜昙,她惯来喜欢收集这些药材。
或许可以带给她。
犹豫了会儿,陆青檐觉得还是算了。姜昙为了验证效用,必定会先试过一遍的。
他想了想她吞云吐雾的模样,觉得那必定是个荒诞的场景。
赵青林看着陆青檐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道士怎么办?”
陆青檐翻身上马:“送吕神儒进宫去。”
他们送道士,他也送道士,看谁能技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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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陆昇也回京了。
姜昙收到了来自边陲的信件,信封上是龙飞凤舞的“姜昙亲启”,她并不认识这四个字。
然而打开信封,是厚厚一沓信纸。
信纸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因执笔人初学习字,掌控不好力道,故而笔触落得粗又大,几个字就占满了一张纸。
姜昙一眼就认出这是紫珠的字。
在她的字夹缝处,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变得细而小,规规矩矩地挤在那里注释。
这是周胜的字迹。
单是看字迹,就能想象到两人写信时吵吵闹闹的画面。
姜昙忍俊不禁。
乌日塔安静地钻到她的怀里看信,姜昙知道他看不懂,还是一字一字解释给他听。
教他张口念,却还是不肯。
只睁着眼睛看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一句话都不说。
姜昙翻了许多医书,都没有找到这种病症的记载。也有写痴呆之症,一生如此,但姜昙不信。
她听到过他说话,他叫过娘。
“慢慢来。”
姜昙摸了摸乌日塔的小辫子:“娘亲想请你吃糖饼,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买?”
乌日塔点头。
“阿年真乖。”
姜昙牵着乌日塔出门。
郑管家乐呵呵地迎上来,问她要去哪,是否要人跟着,银子够不够。
姜昙一概不理,兀自向前走。
到正门口,正碰见回家的陆青檐。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一身破烂装束,眼睛炯炯有神。
陆青檐停下来问:“要出门?”
“是。”
他说过她哪里都可以去,现下是要反悔吗?
陆青檐什么都没说,只看了一眼姜昙身后的郑管家。方才一直跟着自己,现下倒是被陆青檐一个眼神吓退了。
“路上小心些。”
陆青檐只嘱咐这一句。
待姜昙牵着乌日塔从他身边经过,陆青檐忽然抬手摸了摸乌日塔的小辫。
姜昙看过来,发现他低头笑了笑:
乌日塔离不得她,总是睡在隔间。
姜昙看了一眼白胡子老头:“你先忙你的,其他等回来再说吧。”
陆青檐说:“那我先进去了。”
待他们走了,姜昙才和乌日塔出门去。
身后的花荫下,陆青檐淡漠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白胡子老头打了个酒嗝:“小公子都这么大了,咱来得急,什么都没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