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那个管事的。
听宋枕锦叫赵管事,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副拉长的驴脸, 身形瘦矮,看人的眼神有些倨傲, 想也是在这慈幼院里有权的人。
可小孩见了两人, 当没看见似的,抱着叶以舒的腿像个小挂件一直站在他身后。
“狗娃,快回来。”妇人喊。
小孩不动,妇人便来拉。
宋枕锦走到叶以舒身边,目光下移, 见小孩神情倔强,巴望着他们俩。
宋枕锦道:“我们不会养孩子,你在这里,比在外面好。”
叶以舒也摸着他脑袋,尽量安抚小孩的情绪。他道:“我有空就来看你,可好?”
小孩眨巴两下眼睛,似在询问当不当真。
叶以舒道:“不骗人。”
小孩伸出小拇指,叶以舒一笑,伸出小指勾住。小手带着大手摇了摇,再用大拇指盖了章。
妇人看了也笑,有些愁苦的面容一下子慈祥起来。
她牵着小孩手,跟两人道谢。
却见小萝卜脑袋一转,又冲着宋枕锦举起手。宋
枕锦像没预料到,有些愣神。被叶以舒轻轻推了推,然后才学着他同样伸手。
小孩乐意了,妇人牵着他进去,他便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赵管事认识宋枕锦,也知道叶以舒在早市摆摊。等小孩进去,他才道:“狗娃年纪小,但最不合群。他来了也有两年了,还是春婶子带大的。”
“这次不知怎的从院里的狗洞钻了出去,春婶最近回家照顾媳妇月子,人不在。院里孩子多,其他人便也没注意到。还得谢谢你们能送回来。”
宋枕锦不喜欢说场面上的话,只道:“孩子送到了,我们就走了。”
“好,慢走。”赵管事道。
叶以舒冲着人颔首,随后与宋枕锦离开。
赵管事目送他们出了街,随后关上门。
回到租房的地儿,进门就是皂角的味道。
两个三脚架搭起来的晾衣杆上挂着床单被罩,是先前小孩还脏兮兮的时候睡过的,被叶以舒抽空给洗了。
看到迎风飘摇的蓝色床单,叶以舒脚下停顿,回头问:“阿锦,你说那小孩儿在慈幼院会不会受欺负?”
“不知。”
人多的地方就有争抢,小孩也不例外。
那孩子那么小,在慈幼院虽有大人照看,但被欺负也有可能。
宋枕锦:“舍不得?”
“也不是。”叶以舒道,“就觉得那孩子挺招人喜欢,要是被欺负了,还是有些担心。”
宋枕锦道:“不是说隔三差五去看他。”
“也对。”这样至少能看看小孩过得怎么样。
叶以舒放下心来。
三月春光烂漫,惠风和畅。最是适合出游玩耍。
沿河的县城南郊,青草茵茵,杨柳拂岸。
自送走了小孩后,叶以舒早上去早市,回来休息一阵,中午又去河岸边摆摊卖小串儿。
就当是提前适应之后卖麻辣烫了。
那小串儿味儿大,虽不风雅,但吃过的没吃过的都忍不住被诱惑着来上几串。
叶以舒本来是随便过来卖一卖,却是每日供不应求。等到施唯一来,立马就给人拉来帮忙。
施唯是个胆儿大的,头一天做买卖也适应得过来。
他性子爽朗,人来他就招呼,看着钱入袋子,那眼睛亮得跟夜里的狗眼似的。
叶以舒乐不可支。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该早点叫你来。”不说帮他,在县里做这小串的生意,也比在那镇上受委屈的好。
“就是,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来。”
这会儿带来的桶里还剩下几串儿,跟前也空了,两人才有空闲聊。
施唯看着桶里,又望了望西边悬日,道:“天还早,要不再弄点来?”
叶以舒:“不累?”
“赚钱的事儿,有什么累的。”施唯鹿眼里全是笑意,他性子直,做事也风风火火,干练不已。
想起先前的日子,再比对现在,他直叹:“要说还是县里好呢,银子都好赚。”
他勾住叶以舒肩膀,脑袋往他身上一栽,道:“苟富贵,勿相忘。”
叶以舒眉开眼笑,他瞧着比自己矮上半个脑袋的人道:“我这不是没忘?”
施唯收手,踮着的脚落地。
他嘿嘿笑着,给叶以舒抛了个媚眼,“我当初就该嫁给你。”
叶以舒抬手抵着他脑袋,嫌弃:“行了,嫁给我我也不要。”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之后怕是得跟我挤一挤,那地方睡不太下。”
“才不要。”施唯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跟我相公睡。”
“你相公不是送你来的?”
“不是。他出去找房子了。”
“你两口子都打算留在县里?”叶以舒有些意外。
施唯叹了一声,收起嬉皮笑脸。他道:“说实话,在镇上他也过得不如意。我们来之前还去找我爹商量了下,我爹知道后,干脆让他也跟着我一起来县里谋生活。”
“他说他县里也认识几个人,实在不行,他就帮忙安排活计。”
“那你相公怎么想的?”
“自然是乐意,不然又怎么会跟我来县里。”
“那还是先回去瞧瞧。”
最后几串卖完,两人收拾东西回去。到了城隍街,两人一起推了推车进门。
这会儿施蒲柳正坐在院儿里晒着残阳,手上处用作麻辣烫的食材。
见两人归来,笑着放下身上的簸箕,走过来相迎。
“可算回来了,屋里做了甜鸡蛋,快去尝尝。”
叶以舒道:“谢谢娘。”
两人一块儿去厨房吃了东西垫垫肚子。